白衡慢慢地睜開眼睛。
卻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壞了。
一個猙獰模樣的“人”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用了很久的時間來平復(fù)心情,最后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些人是尸體。
這些“人”身體慘白,不僅僅是臉,從上到下都是如此。
他們面部猙獰,各有缺失,有的沒了眼睛,有的沒了鼻子,有的腹部出現(xiàn)了深坑,可以透過那個深坑看見后面那沒有了頭顱的“人”,偏生和活著沒什么區(qū)別,能夠呼吸,也能發(fā)出聲音,只不過這聲音是低沉而沙啞的低吼。不像正常人一樣能夠說出完整的話。
這些尸體被掛在一根墻面凸起的木頭上邊,在眉心之處被點上了朱砂,身上有的部位被畫上了符咒。
就眼前這一幕,讓白衡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這是在拍僵尸片嗎?
他正想著,就見有光從頭頂茅草縫隙之中射下來,落在他的身上,那種灼燒感而引發(fā)的刺痛讓他不好受,但卻沒有辦法開口發(fā)泄痛苦。
門慢慢被推開,有一個道人模樣的童子罵罵咧咧的走過來。
“這些白僵就是沒用,怕光也就算了,還怕人怕雞怕狗,師傅也真是的,這些白僵要養(yǎng)到什么時候才能到毛僵?!?p> 然后白衡就看見這童子手比了一個古怪的姿勢,然后這個房間里突然起了大風(fēng),嘩嘩地吹著,有黑沙一點點的飄著,落在白衡的身上。
那原本被灼燒過的地方有了一股清流,他看不見哪里發(fā)生了什么,只能勉強感受得到傷口在恢復(fù)。
“真沒用!”童子一腳踹在白衡身上,然后又踩著他,去整理了一下他頭頂?shù)拿┎荨?p> 光沒了,童子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頭霧水的白衡。
疼痛!
劇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拿著斧鑿在鑿他的腦子一樣,被強塞硬擠了一段記憶。
雨夜,黑甲,面容逐漸清晰,連帶著他的名字也出現(xiàn)在喉嚨里,若不是無法開口,此刻必然已脫口而出王開兩個字。
他的記憶只有這一個片段。
以及五大夫,左庶長兩個名字。
五大夫,左庶長?
這不是秦國二十級軍功爵位制度嗎?
在網(wǎng)絡(luò)小說盛行的年代里,誰還沒看過幾本小說,而說到穿秦的網(wǎng)絡(luò)小說,就逃不開二十級軍功爵位制度。它是奴隸,平民唯一可以擺脫奴隸,平民身份,成為貴族的途徑。
那也就是說,他來到了秦朝。
記憶的最后片段里,他看見了有一顆隕星撞入了它的身體里。
那顆隕星帶來了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魂,也就是自己。
是意志太強,還是因為怨恨太深,讓死去的人記憶里仍舊有殺死他的人的影子?
不過這也給白衡提供了一些想法。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這里是秦國,也就是始皇帝三十六年。
他所遭遇的事件對應(yīng)的應(yīng)該是東郡隕星事件。
這一年,東郡落下隕石,相傳隕石上刻有“祖龍死而地分”這幾個字,始皇帝聽到后大怒,于是殺了附近的居民,而白衡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但和記憶里的歷史不同的是,這個世界里似乎真有法術(shù),是不是能夠長生白衡不知道,但很顯然,剛剛那個童子露的那一手顯然就是法術(shù)的佐證。
就目前來看,他應(yīng)該是僵尸,而且還是僵尸地位最低之一中的白僵。
白僵,它怕陽光,也怕火,怕水、怕雞、怕狗、甚至怕人,算是最沒用的僵尸了之一了。
不過,問題來了。
是每個僵尸都有意識,還是只有他是特例。
如果每個僵尸都有意識的話,那么還好,它還能勉強可以接受,可若是僵尸沒有意識的話,那就完了,畢竟,比起無意識被控制而言,有意識被控制就相對而言要悲慘很多。
第一天。
白衡并沒能得到答案。
童子在夜間又進入了這養(yǎng)尸間里,在每一個白僵上都通了一個洞,然后擺放了一面銅鏡,銅鏡吸納月華,投射入這些白僵身上。
白衡能看見眼前的那頭白僵身上的毛,從白色慢慢地轉(zhuǎn)變?yōu)榱撕谏?,在胸前那一塊。
那童子在擺放好這些銅鏡之后又四下查看了一下這些白僵的變化,然后取出案牘,在上面記錄下這一日的變化。
“四號,歷時一月,雙臂已顯黑毛?!?p> “十八號,歷時一年零三月,全身白毛已退,轉(zhuǎn)黑毛,已化黑僵?!?p> 然后就看見他用小刀抹平了十八號所處的位置,然后又在那頭白僵上面留下了標(biāo)記。
“二十三號……”
很快就輪到白衡了。
那童子先是看了白衡一眼,然后在他眼前刻下秦國小篆,只可惜他看不懂那上邊的文字。
“媽的,這都一個月了,渾身上下一根毛都沒變過,得和師傅說一聲,干脆把他煉成尸灰算了?!闭f完狠狠地朝白衡雙腿踹了一腳。
很快的,童子就已經(jīng)編錄好了信息,然后將那幾具已然化為黑僵的僵尸搬到一起,取出一面銅鏡,一只毛筆,一份朱砂。
毛筆染朱砂,在銅鏡上勾勒下符咒,又將銅鏡對準(zhǔn)了這些黑僵的眼睛。
于是,黑僵雙手水平抬起,跟著童子的步伐在他身后跳動著,在最后一只黑僵走出房間時,房門自動關(guān)閉。
那童子似乎真與他口中的師傅說了白衡的事情,第二天就有一個邋遢道人出現(xiàn)在養(yǎng)尸房中。
又是銅鏡,銅鏡照了白衡全身,然后又見那道人取出一些蟲豸,從眼耳口鼻有孔的地方放進去,也虧得白衡此刻只有觸感而無痛感,不然還沒等他活過來,就要被這些鉆入體內(nèi)的蟲豸咬死。
放完蟲豸之后,又被喂了一大罐血水,那道人又將那面鏡子放置在白衡頭頂之上,那鏡子正反兩面都無比光滑,看起來形似放大鏡。
擺放在頭頂之上,不論晝夜,他頭頂總能落下一片霞光。
在做完這些之后,那道人便離開了。
蟲豸在他體內(nèi)呆了足足有七天,而他也享受了整整七天的日月精華澆灌,就在第七天,白衡發(fā)現(xiàn)他能夠嗅到味道了。
空氣中彌漫的潮濕的腐臭味,令人作嘔,這味道不知道是來自于這些尸體還是因為此地為養(yǎng)尸的極陰之地的緣故,反正差點讓白衡嘔吐。
而與此同時,那道人又來了,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那個童子。
道人來到白衡身邊,看了一眼他此刻的變化。
沒什么變化!
就和七天以前的一模一樣。
道人有些發(fā)懵,取下頭頂?shù)你~鏡,任由陽光落下,和以往不同的是,陽光并沒有在白衡身上留下傷口,就和正常人曬太陽一樣,如果硬要說出不同,那就是白衡的肌膚更容易被曬傷。
“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那道人笑意盈盈,再看那銅鏡時,銅鏡表面已經(jīng)不復(fù)光澤,凹凸不平,內(nèi)里甚至一片漆黑,照不出人的面孔來。
他驚疑不定的同時,又取出一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詞,符紙自動燃燒。
白衡感到嘴巴被強行打開,燃燒的符紙被丟了進去,不久之后,那些鉆入他體內(nèi)的蟲豸又從眼耳口鼻重新鉆了出來。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些蟲豸看起來失了活力,更有甚者,有一只蟲豸從眼睛里鉆出來的一瞬間就掉落在地上,化為一具尸體。
“師傅,這?”那童子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震驚地合不攏嘴。
“看來不是這個僵尸的問題,而是我們煉尸之術(shù)的問題?!钡廊顺烈髟S久,將那蟲豸放在手里。
令白衡震驚地一幕發(fā)生了,道人手掌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長出了一張嘴巴,舌頭凸出來,將那蟲豸吞了進去。其他的蟲豸也是如此,通過手掌上的口子被納入體內(nèi),這看的白衡頭皮發(fā)麻。
“不枉我辛苦把你從沙丘挖出來,白僵之身就已不懼陽光,等你成為黑僵,怕是不懼五行之物了,看來就算是死,也是受了一點上蒼的恩澤的,早知道當(dāng)日就該將那些尸體一起帶回來才對?!?p> 那道人痛心疾首,看著白衡越看越順眼,甚至開始動手動腳,在身體上下游走著,表情很是銷魂。
“師傅,這白僵真的那么好嗎?”童子不信。
哪有白僵不怕陽光的,更何況還是一具一個多月也沒有一絲一毫變化的白僵。
老師說這是因為他們煉尸之術(shù)配不上這只僵尸而導(dǎo)致的,但縱觀整個上郡,怕是找不出比他們春秋觀還要高明的煉尸之術(shù)了,但那童子明顯忘記了整個上郡只有他們一家養(yǎng)尸煉尸趕尸而修行的道門的真相。
“當(dāng)然了,你師傅我修行這么多年,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我最為完美的作品了,你看不出來是因為你修為太低了,”
那道人一邊說,一邊走出養(yǎng)尸房。
“等他成為毛僵之后,也是我神功大成之時,屆時操控這一毛僵,只怕是整個上郡都要改天換地……”
聲音越來越遠,到最后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
而白衡也只是被吊著,但他此時身體卻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顛覆了它的認(rèn)知。
他的右手小拇指有了溫度。
體溫,他擁有了體溫,雖然只是右手小拇指,但這顯然是在證明一點。
他正在從一個死人慢慢地變成活人。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他不懼怕陽光,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一只白僵,甚至不是一只僵尸,現(xiàn)在的他,處在半人半尸的狀態(tài)之中。
他的身體機能正在慢慢地恢復(fù),或許有一天,他的心臟會重新跳動,血液會重新流淌,到那時,他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但前提是要活著走出去。
從那道人的語氣中不難聽得出來,自己這半人半尸的身體他很滿意,也有意培養(yǎng)自己成為毛僵,從而使他成為上郡的扛把子,如果白衡真的是只僵尸也就算了,可他不是僵尸。
白衡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得上是古今第一人,但可以知道的是一旦被發(fā)現(xiàn),他將迎接的只有三種選擇。
第一,從這春秋觀中活著走出去。
第二,被殺死,或許會被重新煉制成僵尸。
第三,被活抓,被研究,等研究出成果之后殺掉,再次煉制成僵尸。
開局就是地獄難度。
白衡感到了絕望,心也涼了半截。但求生的欲望逼迫著他夾縫中尋找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