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說事,別一個勁地,一會看著我,一會又扭頭的?!鼻G童很無語。
從白衡他們的包廂回來之后,蒙毅就魂不守舍似的,時不時地看著他。
“你說,除了血脈關(guān)系之外,還有沒有讓人彼此之間氣息和給人的直觀感覺類似的可能性存在?!泵梢阆肓撕芫谩?p> 白衡不可能是陛下的私生子。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師徒,或是同門。
“師徒,同門,一脈相傳的煉氣士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氣息類似,還有你說的那種直觀感覺相似的情況?!鼻G童想起了蒙毅盯著白衡看的眼神:“怎么了,你認(rèn)識的人中,有和我那朋友氣息類似的?”
“嗯!”蒙毅腦袋暈乎乎的。
師徒不用說了,蒙毅敢肯定,白衡此前從未見過皇帝,彼此不曾見面,那就只有同門這一種可能性。
王翦,李斯都曾當(dāng)過皇帝的老師,再往前在趙國當(dāng)質(zhì)子時的老師姬昊。
這些人,要么隱退,要么死了,只有李斯還活躍在朝堂之中。
這三個人都不是煉氣士,不可能教導(dǎo)出陛下和白衡來。
蒙毅的思維陷入了一個怪圈。
但他明白,有些話他可以說,而有些話,他不能說。
荊童也明白這一點,蒙毅沒繼續(xù)往下說,就說明是他不該知道的,而他,也自知地沒繼續(xù)問。
……
“橋松?”蒙毅站立牌匾之下。
這小纂所書的橋松二字于他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p> 這是《山有扶蘇》,是《詩經(jīng)》里的四言詩。
這首詩,說的是男女約會時,女子對男子的調(diào)侃,那輕挑且不失天真的話里,是女子對男子的愛慕之心。
但此刻蒙毅想的卻是父與子。
鮮有人知,扶蘇的名字就源自于這首四言詩。
山上有高聳的茂盛的扶蘇,池塘里有美艷的荷花,我沒有看見像子都一樣的美男子,卻偏偏遇見了你這么一個小狂生。
如果有人問蒙毅,始皇帝最寵愛的兒子是誰,那么蒙毅一定會讓他去看一看這首《山有扶蘇》。
“這是公子的家產(chǎn)吧!”很少有以橋松為名的客棧,多的是以橋松為名的書齋。
蒙毅往里走,其內(nèi)建筑頗有楚地風(fēng)格,其內(nèi)擺件,亦是如此。
“公子以橋松為名,是想借我之口訴以陛下其心志未改嗎?”
蒙毅很聰明,不聰明也不可能貫通三家學(xué)識。
見橋松二字之時,他便已知曉扶蘇的想法。
他想借自己的口,去問陛下一句話:扶蘇依舊是扶蘇,也長成了挺立的松柏,也如扶蘇木一樣茂盛,扶蘇依舊是扶蘇,可陛下還是陛下嗎?
六國未滅之前,皇帝勵精圖治,任臣以賢,六國滅后,車同軌,書同文,萬里同風(fēng),九州共貫。
到這里,皇帝陛下的確能稱得上德兼三皇,功高五帝。
但無論如何賢名的君主,也只是凡人。
被欺騙也會震怒,也會殺人。
也會因為求仙得長生的執(zhí)念而昏招百出。
也會有這些那些的欲望。
畢竟皇帝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他不說空話,而干實事。
只不過,他的心太大,目光太遠,奈何人心太小,世界太窄。
焚書坑儒的確是他的過錯,長城下尸骨累累也是他的罪惡,驪山上阿房的富貴宮廷也是他的錯,舉世財富填心中欲壑也是他的錯……
皇帝的錯很多,但這些錯,不足以掩蓋他的功績。
“公子啊,你還是不懂陛下。”蒙毅苦笑著。
上郡的風(fēng)沙不僅沒有磨掉扶蘇的仁慈,反而讓扶蘇心志更堅。
“仁慈沒有錯,也因為這一點,你才是最好的繼任者,可是,你的仁慈,壓不住六國殘余的貴族,壓不住在外的義渠戎,甚至壓不住野心勃勃的臣子們?!?p> “帝王不應(yīng)該只有仁慈,還得有兇厲,手中握書而腰中佩劍,這才是帝王?!?p> 蒙毅只是推測,他只是了解皇帝,而非皇帝。
或許,皇帝心中所想,與他不同。
但蒙毅心中已停歇了勸慰公子回咸陽的想法。
皇帝尚在,且年富力強,早前因疾病而縈繞心頭的陰霾已一掃而空,皇帝似乎又成了六國戰(zhàn)爭前那個任臣以賢,任人以明的皇帝??煞鎏K還是當(dāng)初那個為方士求情的扶蘇。
他還需要歷練。
至少在他未曾拿起劍時,他不適合回咸陽。
叩門聲響起,箜青子開門見著他,然后說了一聲:“我?guī)煹艹鋈チ?,上卿若是要找我?guī)煹?,恐怕得等一會兒了?!?p> ……
白衡當(dāng)然不會知道蒙毅以“橋松”二字就推演出這么多東西來。也不知道蒙毅會在他外出之時離開。
從青樓回來后,連吃了兩副藥的白衡就開始煉化了心火之氣,也成功的煉化了火之元氣。
血液滾滾向前,周而復(fù)始,元氣依附在血液之中,至此,百病難纏其身,就算終生無法突破第二境,也能百年無病,一生康健。
現(xiàn)在的他,正在修煉火之元氣。
元氣貫通全身,匯入心臟,心臟如烘爐跳動,發(fā)起隆隆之音。
白衡靜坐屋內(nèi)。
忽而怒目圓睜,手指掐印,腹中鼓氣,張嘴往前一吐。
“咻!”
手指粗細的火苗自口中噴出,其形如柱,卻也只是三寸長短。
這噴火之術(shù)修煉起來頗為容易,但體內(nèi)火之元氣不足,故而施展出的噴火術(shù)也不過如此。
若是換做箜青子來施展,只怕張口瞬間,火氣滿屋,片刻即燃,若是滅火不及時,只怕整個客棧都會陷入火海之中。
修行高低不同,法術(shù)效果也不同。
天地間法術(shù)種類逃不脫五行,就算雷法,風(fēng)法,也只是五行生變后的產(chǎn)物而已。
而法術(shù),就那么多,不像小說中所寫的那般還分等級。法術(shù)從不存在等級,有等級的僅僅是煉氣士而已。
煉氣士等級不同,法術(shù)強悍程度也不同。
白衡花了正正一天的時間,記住了夾云山所有火行法術(shù)的口訣以及手印。
原本想要在客棧修行的白衡卻耐不住姬玥兒的糾纏。
誰想當(dāng)初隨口答應(yīng)的話竟被她記在了心里。
姬玥兒似也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走一路問一路。
白衡行走于街道之上,這般自言自語的行為,都恐被他人認(rèn)作是瘋子了。
“能改變氣息和樣貌嗎?”遠處走來兩人,白衡于是轉(zhuǎn)頭向姬玥兒說道。
“是延年和芙琴呀,你是不想讓他們認(rèn)出來嗎?”姬玥兒正好看見挽著手走來的兩人。
趁著對方并未施展瞳術(shù)的情況下,白衡想讓她改變身形和氣息也說的過去。
“嗯!”
得了回應(yīng),姬玥兒拍了拍手:“這個我們這些鬼魂做在行了?!?p> 于是白衡就見著姬玥兒身體“嘭”的一聲,四散成一片灰霧,而后雪花匯聚般出現(xiàn)了她的身形。
樣貌很是好看,氣息也與此前的姬玥兒有著天壤之別。
原本可愛活潑的少女,成了此刻溫婉大方的少婦,白衡一時間竟沒緩過神來。
“我來為公子寬衣解帶?!闭f著竟真要去解白衡腰間的玉帶。
白衡連忙給了她伸過來的手掌一巴掌,這一巴掌直接將她打的原形畢露:“你打我干嗎,我弄死你?!?p> 雖然沒有法術(shù),但她一口猛吸,白衡體內(nèi)陽氣少說去了十分之一,這讓白衡眼睛短暫失明,眼前一片白色,而后有些輕微的暈眩。
少女恨恨地揉了揉鼻子:“再惹我,我吸死你?!?p> 說完又回到了白衡身上。
而此時,延年與芙琴也走了過來。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白衡身上的異常,連忙叫住了前行的他。
“兄臺慢走!”
白衡回頭,發(fā)聲之人正是延年。
“有事?”白衡特地更改了聲音,避免他們聽出來。
“兄臺最近可是去過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惜白衡臉上帶著面具,看不出表情來。
這個年代帶著面具上街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沒有,有些人長得特別好看或是特別丑的都喜歡帶著面具出來。
當(dāng)然,還有臉上有胎記的,又或者是面上刺字的,不犯法,但容易被巡查的士兵們找麻煩,畢竟誰出門戴個面具。
“你說這個嗎?”白衡并未指出姬玥兒所在方位,只是瞳孔變化,一陣青光閃過,而后又歸于平靜。
“原來兄臺也是煉氣士,是在下多管閑事了,不知兄臺在何處修行啊?!?p> 愛問山頭,這是習(xí)慣。
畢竟有些道門彼此之間關(guān)系匪淺而小輩互不相識,下山時師門都會叮囑一聲,若是遇見某某某山頭的記得照顧一二。
煉氣士也是將人情世故的。
“要在此處說嗎?”白衡眼神示意周遭凡人,而后又說:“附近有家酒肆,不如去哪里吧!”
一方面,白衡也想知道尉長青那邊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想問問他們二人有沒有見過青玉。
白衡所說的酒肆自然是碎月真人喝酒的那家。
一進門,就看見碎月真人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邊。
延年他們見了,并未覺得此人有何異常之處,白衡先是到了碎月真人哪里道了一聲前輩。
碎月真人醉眼朦朧地看了他一眼:“原來是箜鳴子,怎么又有事找我?”
“今日無事,只是街上遇見了兩個同道,約著到此處聊聊而已?!?p> 說完,指了指延年和芙琴。
“咦?”碎月真人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原來是橋山來的煉氣士,我曾在昆侖見過山居,明玉二位真人,只不知與你們小兩口是何關(guān)系???”
延年心頭一驚,碎月真人說到昆侖時他們心中就已有猜測:“二位正是我二人師祖,延年與芙琴不識真人,希望真人勿怪。”
真人一般統(tǒng)指第三,第四境的煉氣士。
從昆侖下來的,只有這兩個境界的人。
“有什么好怪的,我不修邊幅,不著腔調(diào),和你們心中的真人不符,認(rèn)不出來也很正常了,好了,你們小輩之間聊天,不用管我?!?p> 說完又倒了下去。
但白衡耳邊卻出現(xiàn)了碎月真人的聲音:“此二人身上曾有妖氣,我以法術(shù)凝氣成形,是一只青狐,或許與你們找的是同一只。”
白衡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碎月真人,然后帶著延年與芙琴兩人隨意找了一處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