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上了戰(zhàn)場,才知道個人勇武對于這千軍萬馬而言,全然沒有用處。
戰(zhàn)爭,從來不是講究個人勇武的。
就算你武力如項王,能以一敵百,但終究擋不住勢如潮水的人潮,在千人,萬人的廝殺之中,刀劍來去無蹤跡,無規(guī)律,就算你能躲避過去,可等到對面飛箭如雨落下,覆蓋上百丈范圍時,你還能躲避到哪里去?
在戰(zhàn)場之上,所謂以寡敵眾,以弱勝強,多的是嚴明的軍紀,以及不畏死亡的前赴后繼,不因恐懼后退而擾亂軍陣。
戰(zhàn)場之上,多是以老卒帶頭,新兵在中間的沖鋒,就是擔心新兵因為畏懼從而轉(zhuǎn)頭后退,使得軍陣大亂,潰不成軍。
而現(xiàn)在,白衡深深地體會到了個人勇武在千軍萬馬前毫無作用。
雖然尸妖并無智慧,遵從嗜血本能,但就如潮水一般一哄而散,悍不畏死,就算是項王來了,恐怕也只能飲恨于此。
大樹在晃動,尸妖甚至能搭起人梯向上爬,最下面的尸妖,恐怕已經(jīng)成了一灘爛泥了。
這棵十人合抱的大樹,再來一些尸妖,恐怕也無法支撐下去。
白衡揮著劍,但凡有尸妖觸碰他的腳掌,直接一劍將其梟首。
它們體內(nèi)所謂鮮血,已是墨綠色令人作嘔的尸水。
尸妖倒地,又有更多的尸妖前來。
身后姬玥兒施展法術。
她召喚來了一片鬼霧,鬼霧中有一條巨大的舌頭將人梯上的兩只尸妖卷入鬼霧之中,而后就聽見霧中傳來獰笑伴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尸妖的骨頭掉落在地上。
白衡可以說是一邊揮劍,一邊施展法術。
他的肺部中流動的金之元氣不斷匯聚到喉嚨處。
而后白衡張口。
就見有金光從白衡口中飛出,似是一把翩飛的飛劍,直接從一只尸妖頭部穿過。
這是金行法術。
白衡一邊揮著劍,一邊施展金行法術。
只可惜手上不能結(jié)印,結(jié)印的速度就算快,也不可能快的過這些尸妖爬上大樹的速度,所以只能施展,像之前這種不需結(jié)印,之需念咒的法術。
白衡看了一眼腳下這么多的尸妖,連忙轉(zhuǎn)頭,讓姬玥兒把他拉起來。
姬玥兒是第二境的鬼魂,經(jīng)過了箜青子的指導,已經(jīng)徹底凝聚了魂體,能發(fā)揮出第二境的大半水平。
所以白衡不至于像其他第一境的煉氣士一樣凄慘。
姬玥兒拽著白衡的衣角。
白衡飛到空中,取出一張符紙來。
落雷符!
箜青子之前擊殺的煉氣士身上就有三枚這樣的符紙。
箜青子用了一枚,一枚給了白衡,還有一枚在英子身上。
說起英子,也不知道魏十萬有沒有照顧好她。
白衡懸空,元氣灌入落雷符中。
符紙表面閃爍,白衡往下面一丟。
轟?。?p> 轟??!
轟隆!
轟?。?p> 四道雷聲從符紙之中傳來,金,青,紅,黃,四色,四條雷電從天落下,生生將二三十尸妖劈的四分五裂,像下了一場血雨一樣,綠色的血液滿天飛,腐蝕了白衡之前站立的大樹。
大樹傾倒,又砸死了幾只尸妖。
白衡粗略估計,死在他手里的尸妖,少說也有五十多只了。
這若是換成首級,都快夠白衡從黔首升到簪裊了吧!
爵位,才是地位。
可惜白衡只是一黔首。
白衡被姬玥兒拖著飛,至于其他人,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有的大樹傾倒,被尸妖分尸而食。
而有些,落地瞬間,就施展鉆地術,直接鉆地逃亡。
被分尸的,大概是無法施展土行法術的可憐蟲吧。
白衡在空中念咒施法,將一塊方圓三尺的土地化成了沼澤。像惡魔的口,將這些尸妖化作口糧,吞噬入大地。
同時,地面高高隆起,似小谷堆一樣。
眾人一見有效果,此刻還處于安全位置的煉氣士們,同時施展陷地訣。
將近六十個煉氣士同時施展陷地訣。
眼下一塊,長寬約有六丈的土地,化成了流沙沼澤,埋葬了上百只尸妖。
陷地訣,烈焰決,火海,沼澤,一個個出現(xiàn)。
白衡與延年有了短暫的交流。
一條長長的藤蔓,擋住了后來的尸妖的去路,藤蔓很快被沖撞斷掉,一根藤蔓折斷,就會有另外一根藤蔓生長出來。
像那被劈出的劍痕一樣,將戰(zhàn)場劃分成了兩個部分。
后面的煉氣士們解決掉了藤蔓之后的幾百只尸妖后,又趕到白衡他們身邊,善使木行法術的煉氣士,以元氣快速建成了一堵堵木墻,一排接著一排,白衡匆匆一瞥,這最起碼有上百道木墻,有近五丈寬。
任憑著幾千的尸妖撞擊,也無法短時間撞破木墻。
煉氣士們站在木墻上邊,開始施展法術。
就像之前的配合一樣,將一塊塊土地,化成了尸妖的埋骨之所。
被壓在泥土中的尸妖逃不出來,只能增高地勢,漸漸地,形成了一堵尸妖尸體累積而成的土墻。
火攻,和陷地訣,在這場面里,真就是一大殺伐之器。
這讓在遠處對付更多尸妖的第二境煉氣士們,“一個不小心”放走了上千只尸妖。
這將近十萬的尸妖,還有著一些特殊面孔。
這又不是喪尸,尸妖咬人,死了就死了,不會尸變,尸妖都是后天被人煉制而成的。
這么多尸妖,明顯是有人在背后操縱。
而白衡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尉長青。
黑暗中,一道青藤從驚的心臟中穿過,讓驚幾乎連慘叫聲都沒有傳來,整個人就此掉落在地,被尸妖們吃了個一干二凈。
吃了他血肉的尸妖,身上的妖氣明顯強了不少。
“該死的!”云河散人看著那根青藤,這明顯就是之前和他們有過短暫交手經(jīng)歷的男女巫師的手段。
這青藤還在尋找目標,似不會后退一樣。
忽而空中傳來一聲虎嘯,在場尸妖們紛紛停滯了片刻。
箜青子這憤怒的虎嘯聲明顯針對的是意識。
躲在暗處偷襲的男女巫師一個頭暈,氣血逆流。
險些被箜青子那一聲虎嘯逼出來。
而其他弱小的巫師就不如他們這般能忍了,口中咯血。
然后就看見天邊落下了一道道青色雷霆。
《青霄御雷神劍》嗎?如果夠強!
箜青子這一手,幾乎都快比得上他了。
云河散人隨即也施展雷法,引來九天之雷。
白色的九天之雷與青色的紫霄神雷幾乎無差別地覆蓋整個尸妖潮,以及整個樹林,只有煉氣士們鎮(zhèn)守的土包上邊沒有波及之外,幾乎所有地方都被雷電覆蓋。
劈頭蓋臉,雷霆一陣狂落,也不知死了多少尸妖,那男巫師沒有女巫師逃的那么快,直接被青霄神雷給劈死。
尸妖們在后退。
巫師們也在后退。
女巫師看著化為焦炭的男巫師的尸體,不禁咆哮。
只可以聲音太小,而箜青子他們則聽不懂,所以并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
不過尸妖在后退,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因為不論是云河散人還是白衡,他們體內(nèi)的法力或元氣幾乎已經(jīng)消耗地一干二凈。
若是在糾纏下去,也只能退回長城,再做決定。
不過,這些巫師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居然能控制尸妖,這讓云河他們摸不著頭腦。
尸妖后退的極快,沒多久,這茂密樹林中,就只剩下了白衡這些煉氣士。
原本茂密樹林形成天然防線,此刻,樹木窸窸窣窣,到處都是聳起的小土堆,以及連成一片的沼澤地。
按照白衡估計,這最起碼也有三里地了。
六十多個第一境煉氣士,就能更改地勢。
若是放在了軍營,對付普通人,那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絕殺。
煉氣士死亡很多。
原本一百零八個煉氣士,此刻就只剩下六十三人。
至于死掉了多少尸妖,就不在白衡他們的考慮范圍了。
他們原地休息了一會兒,然后才回到了長城。
長城之上,公子扶蘇與蒙恬已經(jīng)準備了酒席。
白衡他們也沒多去注意所謂禮節(jié),敞開肚子開始吃。
元氣或者法力,大部分源自于體內(nèi)五氣,少部分源自于外界靈氣,至少對于白衡他們這些第一境的煉氣士就是如此。
損耗了那么多元氣,就需要大量的食物補充。
他們吃飯的速度極快,量又驚人。
就拿白衡來看,他一個人幾乎吃了六斤米飯,半扇豬肉,一只羊羔。
一個人,幾乎就吃了兩個什的量。
不過在蒙恬看來,很值。
就今夜,這些煉氣士,少說也殺了上萬只尸妖。
幾乎每一個煉氣士都能以一敵百。
這就有些讓蒙恬頭疼了。
不知道該如何賞賜他們。
和扶蘇商量了之后,還是決定賞賜爵位。
酒足飯飽之后,扶蘇就開始向眾人言明賞賜。
這是白衡第一次看見扶蘇。
長得很帥也很高大,文質(zhì)彬彬,有一種讀書人的氣質(zhì),一板一眼,都符合禮儀。
扶蘇一一為在場煉氣士賜爵。
他沒有賜爵的權利,但能根據(jù)軍功來判斷誰該得到怎樣的封賞。
等統(tǒng)計好之后,就會登記在冊,快馬加鞭送往上郡。
白衡得了一個不更的爵位。
所謂不更,就是不需要再服一年一度的徭役。
這爵位對于許多秦國平民而言,是一種奢求。
至于其他的,有的是簪裊,有的是上造。
這些人不服,問詢公子。
扶蘇以百步之內(nèi)見死不救該受什么樣什么樣的懲罰來說服他們。
可以說,若不是因為有了軍功,這些見死不救的人都該拉去受刑的。
白衡得了爵位。
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種異樣。
他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像身上背著的大石頭,此刻放下來了一樣。
白衡想起了始皇帝三十六年,東郡落下隕石,秦軍入沙丘村的那一夜。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王開。
殺死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貧窮與弱小。
前身應該還有意識在。
現(xiàn)在得了爵位,還能算是弱小嗎?
雖然與五大夫之間還有距離,但白衡相信,總有一天自己能夠代替前身,站在王開面前,將這句話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