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的眉毛輕輕的一擰,眼皮動了一下,緩慢的睜開了雙眼。
睜開雙眼之后,她一直空視前方,雙眼沒有焦距。人也是渾渾噩噩的。
安然見她的反應(yīng)不正常,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方柔的眼睛并沒有隨著安然的手轉(zhuǎn)動,依舊是目光呆滯的空視前方。
“她怎么了?看起來不太正?!?p> 許言注視著這樣的方柔,覺得怪嚇人的,許諾也注意到了她的反應(yīng)。
他小心的挪動身體,也擠到了安然的旁邊,伸手翻開方柔的眼皮。見眼角之內(nèi)全部是血絲,左邊黑色瞳孔渙散,有一些不聚焦。
他按住她的太陽穴,隨著經(jīng)脈的走向,繞過耳朵一直往下刮,刮到了脖子處,來回刮,刮了十幾分鐘,目光呆滯的方柔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液。
正好吐在了安然的身上,頓時她整個人都石化了。用手抹了抹黏糊糊的血液,抬頭見方柔的眼神終于有了變化,這才趕走了被噴了一身血的陰霾。
“她醒了,方柔,你還認識我嗎?”
方柔抬起頭來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安然,點點頭,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有些驚恐的捂著自己的左眼?!拔业淖笱墼趺纯床灰姈|西了?”
眾人一聽都將目光看向許諾。
許諾又翻開了方柔左邊的眼皮,在她的后腦勺摸了摸,看似語氣輕松的說“你腦中的血塊壓迫你左眼的神經(jīng),這種失明應(yīng)該是暫時的,等血塊消散就好了”
眾人一聽都松了一口氣!
梁剛連忙把手中的孩子遞到她的懷中。方柔看見孩子,眼眶有些紅,寵溺的在孩子的臉上親了又親。
安然看到她這樣,心中也松了一口氣,回頭看著面前反光的鋁塑板,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許諾你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困境”她抱有希望的看向許諾,一雙眼睛,澤澤生輝,讓人不忍拒絕。
但是她也明白,此處空間狹窄,操縱恐難,想要破除困境,怕得有潑天的本領(lǐng)。
果然在安然的意料之中,許諾搖了搖頭,他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安然的目光,多了一絲深思。
“我們這空間太小了,扣板又太脆弱,貿(mào)然動手,怕把處境弄的更加困難,所以還是保持不動”
許諾的話語之中帶著些許的無奈。
他說完之后,眾人的臉上多少都有一些失落,死在這里,必然是有些不甘心的,但若強行等待生機,大家的物資又都是有限的,等食物和水都耗干凈了,被困死了還是被掩埋而死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人在狹小的空間里面,待的越久,心里面就越加的煩躁,好像有什么很恐怖的東西從心里無限的延伸出來。
誰都沒有說話,空氣里安靜的能聽見針掉落的聲音,大家都有一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安然不停的動來動去,感覺肩膀處騷癢難耐,好像有無數(shù)的蟲子在里面拼命的蠕動,她忍不住用手重重的抓了抓,頓時紗布上面滲出了一些血水。
可是瘙癢并沒有止住,反而越抓越癢,已經(jīng)癢遍全身了,她像猴一樣,不停的抓撓,把皮膚抓的通紅一片。
許諾連忙按住了她的手,緊皺眉頭擔(dān)憂的看著她。
安然被他的眼睛一看,頓時就有一些心虛,尷尬的笑著?!拔腋杏X實在是太癢了,根本就忍不住啊,你說我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為什么就這里這么癢啊”
她一邊說,又要伸手去抓。許諾快她一步,用手捏住了她受傷的肩膀,大拇指輕輕的移動。
“是這里癢嗎?”
“不是,還要往里面一點,感覺傷口的癢,不斷的往身體里擴散”
安然實在忍不住了,別扭的扭動著身體。
看她這樣,許諾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安然癢的位置有些不對勁,莫非是感染了,還是因為灰塵的原因。
他很想拆開紗布檢查一下,可是此處空間狹窄,連手臂都抬不起來,再加上光線昏暗,就算醫(yī)術(shù)再精湛也不敢冒這個險。
“你再忍耐一下,我們想辦法離開這里”
許諾拉著安然的手臂,加重了幾分力道,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她!語氣也加重了許多。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安然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她將目光錯開,正好看到大軍用一副要吃人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就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哆嗦。
“安然你快過來給我照照,這里有東西!”
許久沒有開口的許言,這個時候突然緊張的呼喚安然,他的一雙緊緊的盯著鋁塑板下面的縫隙。
安然對許諾賠了一個笑臉,連忙擠到許言的身邊。將手中的光拿近一些,看到許言說的東西,居然是一個人的手指,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不就是個被埋起來的死人嘛?有什么值得好驚訝的!”
大軍翻著白眼,實在覺得他們幼稚,這玩意兒到處都是,這段時間看多了,都麻木了。
“的確是沒有什么好看的,這個死人我們也不能動???”安然嘆著氣,最終將手中的光收了回來,又順手抓了一下肩膀。
她環(huán)顧四周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面前的鋁塑板根本就沒辦法挪動,若是移動的話,外面的碎石有可能在頃刻間把他們給活埋了。除非從腳下走,但腳下是堅硬的樓板,除非裂開,不然怎么都逃不出去。
她一邊仔細觀察環(huán)境,一邊抓撓肩膀,突然她發(fā)現(xiàn),右邊角落里的石塊很特別,石塊不像是朝外傾斜,而是朝里傾斜,卻沒有碰到墻壁,石塊與墻壁之間產(chǎn)生了一個不小的夾角。夾角黑暗,卻能容納下一個孩子。
她挪動身子想要擠過去,仔細研究下那個角落,卻被方柔懷中孩子突兀的大哭聲給嚇了一大跳。
她拍拍胸口,回頭看著哇哇大哭的孩子,他哭的十分傷心??臻g本就狹小,空氣渾濁,再加上他刺耳的哭泣聲,頓時讓人心煩意亂。
方柔輕輕搖晃孩子,想止住他的哭,可這孩子卻越哭越傷心。
“方柔他怎么回事兒?是餓了嗎”安然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哭聲了,想要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可又怕方柔多心。
“我也不知道呀”方柔眉宇緊蹙,顯然也是著急的。突然大家聽見撲哧一聲,接著一股惡臭從孩子的身上飄了出來。
這下不用她說,大家都知道孩子到底怎么了,這家伙拉在褲子里了。
方柔表情有些尷尬,連忙將孩子翻過來,準備扒他的褲子,梁剛一把摁住了她的手,對著她搖搖頭。
“別在這里,空間狹小,也不知道會被困多久,大家會受不了的”
方柔看著他,有些為難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墒遣磺謇淼脑?,孩子嬌嫩的屁股也會受不了??!
“大軍,你把你身后的位子讓出來,方柔把孩子弄在那里去清理一下吧”
安然拉了拉堵在角落的大軍,抬手指著那個幽深空洞的夾角。
大軍抬起頭給了她一個白眼,卻也老實地將那塊位置給讓了出來,身子不斷的朝著他們擠,頓時將一行人擠作了一堆,他的塊頭實在是太大了。
方柔挪了過去,孩子的褲子里面是套著尿不濕的。只是尿不濕早已腫脹,卻一直沒有機會給他換。
方柔將沾滿了屎尿的尿不濕脫下,又在孩子屁股上面擦了擦,這才朝著角落里丟了進去。
“?。 ?p> 突然方柔慘叫一聲,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倒退著抱著孩子,往出退,一邊叫一邊退,像是見鬼似的。
大軍離得最近,很快方柔就撞在了他的身上,大軍扶住她的身體。方柔是又叫又踢,好幾腳都踹在了大軍的身上。
“怎么了?瘋了嗎?”大軍大聲的吼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將方柔從那恐懼之中給拉回神來。
“怎么了?方柔?你是看見什么了?別怕別怕,有我們在呢?”安然連忙擠到她的身邊,按住她的胳膊,小心的撫慰她的情緒。
“死人……死人……里面有死人”方柔緊緊的勒住孩子,渾身都在不住的顫抖,那樣子真的是害怕極了。
安然皺著眉頭,有些不解,方柔是護士,見過的死人自然不在少數(shù),何況這地震中也沒少見到死人,為什么卻怕成這個樣子?
她低頭看著方柔懷中,被她勒的臉色都變青紫的孩子。連忙將她手給扳開,把孩子從她懷中給抱了出來,遞給了身后的梁剛。
“大軍你拉著她往后退,我手中有光,我倒要看看這個死人,有什么嚇人的”
她一邊說,一邊側(cè)著身子讓出了一點空間。等大軍挪開之后,她就往前挪。
許諾看著大膽的她不由的皺緊了眉頭,也趁著縫隙間擠了過去。
安然將頭湊到縫隙口,用手扇了扇鼻尖彌散著的臭味,酸臭的大便味道讓她隱隱作嘔。
她將手舉高了一些,探進頭去,綠色的光亮,將狹小的空間照得透亮。到處都是石塊,不足為奇,酸臭的尿不濕就搭在一個凸起的東西上面。
那個應(yīng)該就是方柔看見的可怕死人。她伸出手準備去拿那塊尿不濕,可一想到上面沾染了屎尿,就有些惡心。
最后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伸手將那尿不濕給拉了下來。拉下來之后就看見了一顆圓溜溜的死人頭,只是一眼,她也被嚇的亡魂皆冒,頭一抬,撞到上方的石頭,忍著痛快速后退,后背撞進了許諾的懷里。
她的心跳在一瞬間加快了許多,咚咚咚……就像野馬在草原上奔跑一樣。
因為那個死人頭在瘆人的綠光下,也看著她。一時間,她緊張到難以呼吸。
許諾伸手抱住她,把她往旁邊挪動了一點,伸進頭也看向那個死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