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百泉待他走到五尺以內,舉棍刺他腳尖,唐桑榆向后一閃,笑道:“打來打去都是這招,你們丐幫棒法,只會攻人下三路么?”
崔百泉見他這一退甚是敏捷,暗暗佩服,嘴上卻道:“只這一招,你已難以抵擋?!?p> 唐桑榆笑道:“是么?你再試試?!?p> 又再緩步上前。
崔百泉舉棍再刺,江鼎軒見唐桑榆身法飄逸,不知會否突施冷招,舉棍刺他面門,唐桑榆舉扇輕挑,撥開江鼎軒一棍,腳下游走,不退反進,崔百泉見他步法奇妙,避開棍刺,已在身前一尺之處,稍感意外,跟著退躍一步。
他這一刺原有四個后招,無論對方退開或是向左向右,都能變招緊逼,反之,對方若能于棍招間找準方位前進,便是一流高手,崔百泉走遍天下,會過不少各路名家,對此不無防備,一招既已落空,手上長棍回縮,二足各后踏一步。
那邊江鼎軒長棍與唐桑榆折扇相碰,手心一熱,看似無傷大雅,但這銅砂之力能經折扇沿長棍傳至手中,足見雙掌功力卓越,見崔百泉落棍直刺腳尖,輔以舉棍刺向胸口。
唐桑榆一邊再近崔百泉,一邊上身一側,江鼎軒長棍刺空,轉為橫打,唐桑榆以左掌相格,三下過后,落足已在崔百泉單手能及之處。
后者見他兩次移步,方位都在長棍后招不能及處,雖離勝敗尚早,多少心生怯意,暗道:
“這兩步踏得如此準確,咱們合四人之力不敵班幫主,對卓幫主多半也不能勝,可丐幫歷任幫主精熟棒法,這唐桑榆固然不及幫主,且以修習掌法為主,以他對棒法的粗淺了解,竟能一上來便看穿后續(xù),實是個狠角色?!?p> 雙方你來我往,又拆過數(shù)十招,群雄慢慢看出,雙方各有顧忌,崔江二人不敢與銅砂之力相抗,唐桑榆閃避之余不圖冒進。
雖說之前二戰(zhàn)皆勝,多是歸功于下盤,對方只道銅砂不練腿腳,這般料想固不全錯,可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每每一擊過后以為得手,反將自身送入不復之境。
唐桑榆心知丐幫已是背水一戰(zhàn),加上連嘗兩敗,必已多加防范,同道切磋畢竟不同于江湖仇殺,倘若自己一時大意,被絆個狗啃泥,且不說另一人會不會制住自己要穴,即便掌力觸及對方,起身后亦斷然不能再打。
崔江二人二棍上下交替數(shù)度,料想唐桑榆探出一些門路,忽而同時上舉,分刺左右,唐桑榆一手一扇平舉,對準棍尖抵擋在前,崔江只用三分勁力試探,果然各有熱力傳來,轉為一上一下。
唐桑榆折扇于江鼎軒棍身繞過幾圈,腳步踏出,再度準確無誤來到崔百泉面前,趁江鼎軒虎口發(fā)麻,縮棍后不及回刺,左足踢出,只聽一聲清脆斷裂,卻是崔百泉手中長棍棍端已被踢去四分之一,棍端離身后余勢未消,空中翻轉過一條弧線,撞到一棵松樹樹干,掉落在地。
群雄無暇看這棍端,眼尖之人見唐桑榆左足似有鮮血滲出,再看崔百泉長棍,底部脫落,竟露出一段利器,想是唐桑榆不知棍中秘密,自行將腿腳迎上,再看一會,見他突沖避閃全無影響,想來不過皮肉之苦。
唐桑榆小腿前部劃破,心道:“臭叫化子,居然暗算我。”
以他江湖閱歷,自然一想即明,崔百泉棍中生來藏劍,不到危急關頭不愿拔出,絕非有意暗算,可他素來心胸不怎么寬廣,一時吃痛,對丐幫記恨又加深一層。
錢付二弟子見師父受傷,連聲罵道:“不要臉!”
崔江二人見狀,反倒不宜隱藏兵刃,只聽“刷刷”兩聲,二人各自扔去尾端,群雄這才想起,難怪一開始便覺他倆手中長棍更粗,原來內有乾坤。
眼見唐桑榆兩掌推來,崔江二人各向左右退開一步,立定后再行跟上。
崔江各換順手兵器,局面又有不同,唐桑榆左手出食、中二指,想要夾住長劍,但見長劍靈動,畏懼刃鋒,無必中把握則不敢輕試,面對另一頭刀劈,則以扇柄應對。
唐桑榆這扇柄也是以精鐵打造,尋??持粩?,每每扇刀相撞,暗中將銅砂之力傳到江鼎軒手中,后者看似有些許文官模樣,刀身上傳來的膂力竟十分不弱,一連五次相碰,右腕大見酸麻。
崔百泉手中長劍較之長棍短得數(shù)寸,每每刺向下盤,威脅增加幾分,風險隨之增加幾分,與江鼎軒相視點頭,二人心領神會,分刺唐桑榆雙肩,他二人慣用刀劍,認穴準度向來不及馮屈二人,眼見唐桑榆仍以一手一扇抵擋,心道:
“先前咱們長棍懼怕你的掌力,現(xiàn)下你還以這招應對,不怕手掌被長劍穿心而過?”
料想唐桑榆虛虛實實,想等自己靠近,再于倏忽間變招發(fā)難,雙刺途中,誰也不敢分心,凝神看他手上動作。
眼見雙方便要接觸,唐桑榆一聲呼喝,臉上紅光大盛,左手已然握住劍刃,右手又以扇柄纏住刀身。
這一下非但崔江二人大駭,群雄也是一片驚呼,只見唐桑榆左手擰動,崔百泉長劍竟被他徒手捏成一團麻花,另一邊右腋又已夾住江鼎軒長刀,折扇在刀背上用力一敲,江鼎軒虎口巨震,單刀脫手。
唐桑榆右腋一松,將折扇一并扔去,同時閃身至二人面前,左手成掌,抵住崔百泉前胸,右手成爪,掐住江鼎軒喉嚨,與此同時,唐桑榆臉上手上紅光同時消逝,正是最后關頭收回銅砂之力。
崔江二人面如土色,心知這第三戰(zhàn)終是輸了,此次牟莊大會早在一年前定下,說是要在大會上結為正道同盟,并就此推舉盟主。
但群雄早知雁蕩派與丐幫舊交,早將丐幫當作正道同盟領袖,將卓凌寒視為盟主內定人選,是以丐幫上下僅派出四大長老,連傳功長老雷千葉、執(zhí)法長老賀鈞亦未親臨,誰想銅砂派不期而至,令丐幫落花流水。
崔江二人敗這一場,反不怎么心生怨懟,見唐桑榆并不運勁,拱手道:“多謝唐掌門手下留情?!?p> 錢付二弟子走到跟前,后者拾起地上折扇,遞到唐桑榆手中。
王虎騰始終從旁觀看,原想親眼看見唐桑榆鎩羽而歸,誰料丐幫竟會連敗三陣,心道:“掌門師兄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丐幫大勢已失,不塵真人又不肯出手,難道我們費盡心思,舉行牟莊大會,到頭來這盟主之位,竟要落入少林傳人手中?”
這時屈彪已然醒轉,馮義孝見他獨自能坐,回到中心,道:“唐掌門,銅砂武功確有獨到之處,我丐幫四大長老甘拜下風?!?p> 唐桑榆笑道:“馮長老說來說去,總是離不開掌門長老之別,言外之意,自是卓幫主的武功遠勝唐某?!?p> 馮義孝道:“唐掌門切莫誤會,遠勝說不上,略勝一籌而已?!?p> 他雖不如屈彪烈性,但腦筋不快,口齒笨拙,這些話他隨便想來隨便說來,不塵在一旁連連搖頭。
唐桑榆哈哈大笑,道:“馮長老,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唐某早已說過,今日我?guī)熗角皝?,是想為天下江湖正道出一份力,而不是非要和卓幫主搶奪盟主不可?!?p> 馮義孝道:“我何時說過你要搶奪盟主?”
唐桑榆道:“其實卓掌門不能到場,唐某早有心理準備,換作原本是要唐某擔任盟主,明知有武功勝過唐某的高人在場,唐某也會委派這兩個徒兒代表,到時對方要打便打,反正高人就算打贏,也是贏了唐某的徒兒,至于唐某遠在天邊,總是任誰都打不過的。”
四大長老急怒攻心,屈彪坐在遠處,忍不住大聲罵道:“放你他媽的……咳咳……”
最后這一個字還沒說出,肋骨傷口劇痛,一口鮮血噴出,不塵趕緊蹲下給他順氣。
馮義孝無暇口舌之爭,回到屈彪身旁。
唐桑榆笑道:“丐幫今日技不如人,愛怎么說便怎么說,相信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推舉盟主大會,卓幫主還是不會到場,只需第二次隨口說一句娶小老婆,第三次隨口說一句小老婆生孩子……”
四大長老越聽越怒,崔江又再舉起兵刃,先前二人落敗,對唐桑榆尚有幾分感激,但聽他辱及丐幫辱及幫主,寧可拼了性命不要,也容不得他繼續(xù)胡言亂語。
唐桑榆視崔江二人手中刀劍若無物,大笑轉過身去,今日重挫丐幫,越想越是暢快,正洋洋自得間,口中多出些黏乎乎的不知甚么,繼而群雄震天哄笑,吐出口中物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團污泥,由喜轉怒,道:“誰?”
見人群中只一少年未笑,手掌臟黑,道:“是你么?”
這少年正是晉無咎,見唐桑榆直目自己,半點不懼,道:“我小哥哥武功遠在你之上,更只對小姐姐一個人好,你一張豬嘴,才能講得出這么不要臉的話?!?p> 定睛直視唐桑榆,又道:“咦?我才發(fā)現(xiàn),你這樣真的很像豬頭,不如回去也別洗了罷?!?p> 群雄又是大笑,江鼎軒趕緊攔在唐桑榆身前,道:“無咎快退開。”
晉無咎反而上前一步,大聲道:“我不退,我武功差,誰也打不過,不管誰罵我,我最多心里罵回去,但是這豬頭侮辱小哥哥小姐姐,我便是死也不放過他,我剛才扔的是泥巴,豬頭你再亂講,我下次扔的就是糞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