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太早,也可能是因為老師都需要去各班查看一下班級情況,辦公室里很空蕩,就師生兩人。
連太陽也是剛剛升起,沒有蟬鳴,沒有清風,只有空氣中的悶熱。
“我成績不好啊。”陳懷信聳了聳肩,無所謂的看著瞪圓了眼睛的包育一眼。
包育的半邊屁股離開了椅子,臉也湊得更近了,“那你有學校保送了?”
陳懷信仿佛沒看到包育正在醞釀的氣勢,輕飄飄的說:“沒有啊?!?p> “那你還不寫作業(yè)?還是一科作業(yè)都不交!”
包育站了起來,拍了一下桌子,連水杯里的茶水都在晃動,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陳懷信,那副無所謂的樣子讓他很是生氣。
他教書二十多年,就沒見過這樣厚顏無恥,不寫作業(yè)還理所當然的學生。
簡直就是社會上的滾刀肉!
陳懷信愣了愣,無奈道:“那個。。。老師,我沒暑假作業(yè)?!?p> 包育顯然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詞,“那為什么其他人都有,就你沒有?”
陳懷信攤了攤手,“我之前以為要去美國上學,班上就沒發(fā),后面因為一些原因又不去了,所以沒有作業(yè)啊。”
包育無法形容現(xiàn)在內(nèi)心的感受,他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一個答復,就好像一把磨了十年的殺豬刀,磨好了才發(fā)現(xiàn)豬早已滅絕。
還跟他爭論這些沒有結(jié)果的東西干嘛,自己殺雞儆猴的想法直接落空,包育此時只想把那些收作業(yè)的課代表都拉過來。
狠狠的揍一頓!
“那你英語很好咯?”
“還好吧?!标悜研劈c了點頭,謙虛道。
“那你去當英語科代表。”
秉著雁過拔毛,物盡其用的想法,包育定下了調(diào)子。
“可是......已經(jīng)有英語科代表了啊?!?p> “那就再多你一個!”包育大幅度揮手做出一個走人的手勢,“還少你一個科代表了?”
陳懷信走出門,又把頭從門邊探出來,“老師......我好像還是文體委員......”
“你趕緊走!”
包育打開水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茶,又從上衣口袋拿出煙點上,呼吸都有些不平穩(wěn)。
剛剛完全是他單方面的表演,對面那小子像是一個局外人,想建立的威嚴一點也沒建立起來。
之前從他手里獲得職位的學生哪一個不是喜笑顏開,就陳懷信是一臉嫌棄,還用其他借口惡心自己。
他用力的抽出所有科目的作業(yè)上交情況表,在陳懷信的名字上反復打叉。
像是判官筆在生死薄上判決了死刑。
。。。
在那個教授還不是叫獸,公知也還是公知的時代,學生對老師有一種天然的尊重,那是行為舉止間能感受出來的。
就算在背地里罵得翻了天,表面功夫也要做到位。
作為重點班的高三一班和高三五班跟著兩個補習班在教學樓的四樓,而三樓首位的高三二班與年級辦公室只有一個樓梯口的距離。
坐在教室門口的“千里耳”還能聽到辦公室發(fā)出的聲響,在班上散播著“辦公室大戰(zhàn)”的一手信息。
“包青天拍桌子了?!?p> “陳懷信要慘了!”
“。。?!?p> “千里耳”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全班,當事人陳懷信慢悠悠的回到了教室。
“信哥,包青天叫你去辦公室干嘛?!?p> 詢問陳懷信的是個叫吳剛的西瓜頭少年,也是坐在門口的“順風耳”,他好奇的看著毫發(fā)無傷的陳懷信問了一句。
“咳咳”,陳懷信慢悠悠的走上講臺,“我宣布一個消息啊,我,陳懷信,剛剛接受包老師的任命,成為了英語科代表,等下包老師要大家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請一定要使用英語。”
“切......”
回應(yīng)陳懷信的是班級里的唏噓聲,顯然大家并不相信包青天把他叫到辦公室只為了給他一個英語科代表的職位。
哪有派職位還拍桌子的道理。
但唏噓聲沒持續(xù)多久,像是電視機按下了靜音鍵,一切聲音都戛然而止。
陳懷信下意識的把頭轉(zhuǎn)向門口,只見黑包公包育正背著手看著講臺上他的表演,臉上有些戲謔。
他趕忙灰溜溜的回到自己座位,只見包育走到講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發(fā)出“篤篤篤”的聲音,顯然有話要說。
“我覺得陳懷信同學的這個提議很不錯,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包育,學校安排的高三二班班主任,這個高中的收尾階段就和大家一起度過了?!卑D了頓,“對了,我教英語?!?p> 高中的英語老師普遍都是年齡不大的女教師,而包育這種年紀的男教師少之又少。
陳懷信本來想著拿雞毛撣子當令箭,用英語自我介紹來整蠱一下班主任。
順帶重新認識一下十幾年沒見的同學。
卻不曾想到這黑胖子居然是個英語老師,這一招海底撈針打得他措不及防。
他此時只能抬頭看著講臺上侃侃而談的身影,不想跟別人有眼神的交流。
若是眼神能殺人,他絕對會瞬間灰飛煙滅。
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包育將了一軍的他現(xiàn)在是整個班的仇人。
如果沒有講臺上的那一出,當然就不會有后來的英語自我介紹。
高中所學的英語講究多做多聽多寫,大部分開口的機會也只是早讀時照著課本念上兩句,大家都很羞澀,很少開口說英語,口語能力可想而知。
隨著包育的點名,一個又一個的同學站了起來,用半生不熟的中式英語斷斷續(xù)續(xù)的做著自我介紹,而包育總是點頭示意繼續(xù)講下去,遇到流利的還會帶頭鼓掌表示贊賞。
他把所有人都點了一遍,唯獨留下了陳懷信。
很明顯,他要給陳懷信來一個壓軸,看看這不寫作業(yè)的準“留學生”到底幾斤幾兩。
陳懷信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自覺站了起來,開始開口。
不就是英語嘛,小意思。
除了千篇一律的姓名愛好和家庭情況這樣的開局,他還講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及對高三生活的期許和高考目標,流利的美式發(fā)音沒有任何停頓,給人一種懶懶散散的慵懶感覺。
同學們都驚為天人,他們也很少聽到陳懷信說英語,跟他們之前的自我介紹一對比就是天壤之別。
講臺上的包育就有些頭疼了,本想著給這個有刺頭傾向的陳懷信一個下馬威,但后者的表現(xiàn)可以打個高分,能教育的地方可不好找。
美音和英音的差別就像紳士和街邊路人,他還是能聽出來的,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么純粹的美音,他也只能歸結(jié)到這廝為了留學下了些苦功夫。
但下馬威還是要做到位,他就不信能在這小年輕身上翻兩次車。
只能雞蛋里挑骨頭了。
他故意搖了搖頭,聲音悠悠,“你告訴我你學的是什么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