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天命?弄影
出了劫獄這種大事,青溪鎮(zhèn)官府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捕快們從天不亮就開始忙碌著四處排查陌生人。這時節(jié),即便是災(zāi)民也都是本地人,外地人來了青溪就像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顯。
老馬和老朱就是最忙碌的兩位,他們負(fù)責(zé)調(diào)度和分配任務(wù),趙捕頭就在大牢堅守,而忙的焦頭爛額的胡大人正在氣頭上,孫老頭這個樹皮屯的老牛皮糖又來煩他了。
樹皮屯的麻煩遠(yuǎn)沒有結(jié)束,今天老周姐姐一家也來到了青溪鎮(zhèn)上,孫老頭一紙狀書把他們一家給告了。理由是侵占他人良田宅院,胡大人看到狀子的時候都?xì)庑α恕W鳛猷l(xiāng)黨之首,老孫有權(quán)過問這種事。老孫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因為明面上那個孩子是老周家的種,他理應(yīng)繼承爹娘的遺產(chǎn)??墒鞘聦嵣?,這家伙是個野種,按照法理,與人通奸所產(chǎn)的子女,是沒有繼承權(quán)的。
老周夫妻和那個二流子篾匠都燒成了灰,這個孩子的身份血統(tǒng)已經(jīng)是死無對證了。孫家和周家各執(zhí)一詞,爭執(zhí)不下,這一整天就這么在扯皮之中過去了,大老爺被吵的是心火大起,于是把兩家之首通通收監(jiān),關(guān)了半天,他自己則偷閑找柳先生傾述。
官府一眾人對這個一毛不拔的老孫是很不爽的,再加上孫家獨霸一方,政令到了他那兒總要有一定的折扣,故而等老孫想要為自家后人謀福利的時候,官府就會堅挺地站在他的對立面。
老獄監(jiān)和少獄監(jiān)就是在這種時候來見的大老爺,同行的還有一臉頹廢的趙捕頭。衙門里面,大老爺端坐在主位上,次位上坐著一位青須先生,大老爺正襟危坐,先生則顯得隨意了很多。
茶香裊裊,靜謐怡人,可它安撫不住大老爺心中的煩躁。柳先生就很悠閑了,這個案子已經(jīng)是死無對證,窮根究底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意義,何況也沒有那個能力和必要。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善后工作,一方面讓苦主周家滿意,另一方面也要讓鄉(xiāng)黨之首沒話說!
當(dāng)然了,油水方面就看大老爺自己的手段了,柳先生從來不考慮這方面的事情,做先生能做到他這個份上,錢就已經(jīng)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放下茶碗的柳先生看到兩個獄監(jiān)站在屏風(fēng)邊上默默等待,趙捕頭臉上也沒有好顏色,于是不再浪費時間醞釀措辭,含糊以對。
“順之,何不順天為之?這人已經(jīng)死了,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
“我何嘗不知??!只是一想到我這個堂堂的大老爺居然要任由一個鄉(xiāng)野老叟擺布,我這心里就萬分難受!是可忍孰不可忍吶!”
大老爺滿腔的憤怒,這個老孫簡直是目中無人,把本官當(dāng)成了擺設(shè)不成?他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占據(jù)了老周的家產(chǎn),還要把人家的親人趕走!真當(dāng)本官是個瞎眼的糊涂老爺了?
“彼其無德,何須猶疑?”
柳先生很痛快地下了定論,胡大人明白他的意思,孫家既然無德,不如就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到時候就不是國法來管他,被口水淹死的時候他們就會明白什么是眾怒。那時候,讓他領(lǐng)著孫家的血脈回家去,如此他也就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了!
“老而不死是為賊!便宜他了!”
胡大人也郁悶,這件事只能就這樣子算了,這油水看來是刮不下來了。衙門也不是清水衙門,這一大群官吏難道不需要吃喝?糧價上漲,就連官府都受不了了!
“難得糊涂?。 ?p> 柳先生擺擺手,邁著八字步朝外面走去。
“他娘的!”
胡大人看著他走遠(yuǎn)了才爆了句粗口,這上上下下都等著這鍋飯,誰知道鍋破了!罵完了,他這才轉(zhuǎn)過頭朝著趙捕頭看過去。
“何事?”
趙捕頭一臉的寒霜,右手緊緊地捏著什么,他暴躁地走過來坐下,拿起胡大人的茶碗就一口喝了個精光。
“他死了,娘希匹,到手的功勞又飛了?!?p> 胡大人瞧著這個老侄兒,搖頭懶得理他,轉(zhuǎn)而朝老獄監(jiān)看過來。這位老人做事一向妥當(dāng),老馬和老朱都說他的好話,胡大人自然也會給面子,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失手了。
“究竟是什么情況?真死了?”
老獄監(jiān)上前拱手,先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施禮,許郁甲跟著做了一遍,胡大人直接無視他,就當(dāng)沒看見這個人,只是等著老人家回話,一點也不見焦急。天不收的禮已經(jīng)收下了,至于人死了,那是天意,不是我沒幫忙!
“我老頭子親手做的事情,不會有差錯,要死他早就死了,不可能等到現(xiàn)在??伤_實死了,還是突然吐血而亡,我已經(jīng)初步檢查過了,不是中毒,也沒有外傷,身上沒有絲毫淤青。我懷疑應(yīng)該是有異人出手了!”
老獄監(jiān)實事求是,并沒有因為有人劫獄就把事情往別人身上推,只是照實際情況說了下去。
“大人,您看是否要進(jìn)一步驗尸?”
“又是他!”
沒等胡大人開口,趙捕頭猛地一拍桌子。
胡大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林老二的情況,他也是突然就噴血倒地,這種詭異的殺人手段防不勝防,確實是異人的手段。
“殺人滅口???!”
胡大人無意識地輕輕敲著茶幾,昨天劫獄,今天殺人,這幾個殺手如此肆無忌憚,實在太兇殘了。他在考慮要不要加強(qiáng)一下衙門口的防御力量。只是一想到要向青龍寨求救的話,這開銷的大頭就是那些士兵的吃喝,這可是一大筆錢!這讓胡大人很是猶豫。
老獄監(jiān)不說話了,后退到屏風(fēng)處站著,把場面交給胡大人,許郁甲同樣站在了角落里,倆人就像木頭人一般地等待著。
“叔,放心,這家伙既然不敢露面,證明他們其實還不夠強(qiáng)大,若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能像千家二公子那樣強(qiáng)大,他們直接就能打破大牢,而不用費事地暗中劫獄。我想,他的這個天命一定有什么限制!不然昨天晚上他就可以滅口,不用等到現(xiàn)在!”
趙捕頭松開手掌,一顆明亮的如同星星一般的小球落到茶幾上,這就是花弄影的天命,比起當(dāng)初天不收得到的那顆,它的個頭要小很多。
“收起來!”
胡大人趕緊閉上眼睛,拒絕看到這誘惑。趙捕頭又抓住這東西,晶瑩的星光消失不見。老獄監(jiān)無動于衷,沉穩(wěn)如常,許郁甲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的一雙眼睛變成了星星一般的,晶晶亮!
“唉!把它交給天不收,就說我們盡力了!”
胡大人一點也不留戀地安排這東西的去向,其實它值很多錢,但胡大人知道這錢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到那時候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
天不收是個天命者,他謀求逆命者的遺產(chǎn),這很正常,反正后續(xù)的事情都和官府無關(guān)了!胡大人對這方面門清,從不沾手天命,這就是他的為官之道!
“好吧,我這就去!叔,我走了!”
趙捕頭捏著拳頭飛快地出門,他也是個天命者,但他不想變成逆命者,所以,這份誘惑早一點出手就早一點安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成為逆命者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胡大人和趙捕頭就是這種人。
“老左??!你說我還能安心當(dāng)個糊涂老爺嗎?”
胡大人仿佛很累一般,他擺手示意老人家坐,現(xiàn)在沒了別人在,他也就不擺官架子了。老獄監(jiān)姓左,他慢慢地過來坐下,許郁甲像個木樁一樣跟著他,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胡大老爺翻了翻白眼,只好自己給老人家倒了一盞茶,無視了這個傻蛋!
“呵呵!”
老獄監(jiān)一笑,大老爺很給面子,他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傻兒子的木訥,將來,公事上出了任何問題,他都會先懷疑別人而不是這個老實孩子!
“大人您忘了,千家二公子也受了重傷!”
胡大人眉毛一跳,老人家果然是個定海神針,今天的千家沒有任何異常,可這正好說明了老二傷的不輕。若是他死了,以老四的暴戾,青溪今天就得翻過來。如此一來,老四不知道,但云小小不可能不知道,千家任何事都繞不過她。老二受了重傷,她也不能坐視不理,這樣一來,只要讓師爺上門拜訪就能送上一個借口。云小小就能順利地暗中傳信,大老爺也能順利地請來青龍寨的官兵,一舉兩得的同時,還不用官府花一毛錢。
“哈哈哈,老左?。‘?dāng)個獄監(jiān)虧待你了?!?p> 胡大人非常高興,大笑著說起了老頭這個兒子收的好云云,老頭也隨著他附和等等。只有許郁甲像個丈二和尚一樣摸不著頭腦,這思維跳躍的也太快了。
等到胡大老爺發(fā)泄完了他的談話欲望,兩個獄監(jiān)這才走出衙門口,大老爺就是大老爺,他一點都沒有小瞧一個老獄監(jiān),這不,臨走的時候還送了一包茶葉。這可是出自千家的好茶,雖然不是最精貴的那一批,然而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
將夜,走在回監(jiān)獄的路上,老頭捧著袋子聞了又聞,最后快到的時候才交到了許郁甲手上,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遍。
“拿去百花苑,咱青溪只有她們識貨又不坑人!”
許郁甲很自然地接著,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百花苑他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否則昨天七娘也不可能身無分文就能置辦一桌酒席,雖然,它很寒酸。
“放心吧爹,我還有東西賣給她們?!?p> 許郁甲一點也不避諱地拍了拍胸口,這一拍,那條帶子又露了出來,借著微弱的光線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它是紅色的,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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