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將門
悶葫蘆許郁甲原本是個滿心優(yōu)越感的先生，幾天前的他自然不把兩個捕快放在眼里。不過自從嘗到了當(dāng)官的好處，即使只是個名譽(yù)上的獄監(jiān)，這收益已經(jīng)足夠讓他放下讀書人的尊嚴(yán)和他以前看不上的人走在一路。
老馬和老朱就不像他這么幼稚，即使知道他是個狗眼，依然沒有露出半分的鄙視！人常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這女子先不說，許郁甲這號人就是個典型的小人，只要有一點不對路，很可能就會讓他記恨上。做了十幾年捕快的老油條很明白怎么對付他，只要一家之主不對他齜牙，這個許郁甲便會是個安全的小奶狗。
故而，今天這份原本一分為二的賞金非常公平地一分為三了。
許郁甲捂著心口處的排骨，一張瘦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因為還有一份好處就在千家等著他。
老馬和老朱心里不舒坦，不過面上并沒有任何憤怒的表現(xiàn)。大老爺讓他們來千家送刑獄記錄，老馬就順便把那把屬于林雙劍的鐵劍也帶上了。
這次老朱是主角，配角就是許郁甲，至于老馬，他遠(yuǎn)遠(yuǎn)地低著頭，很沒有存在感地躲在大門外面樹下的陰影之中，根本就沒有去千家門口見人的意思。別說老馬這樣子了，就算是殺豬婆今天都奇怪地關(guān)了張，連門都不出了。
三個公門中人來到千家門前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不過加班工資很豐厚，所以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一點也不累，就算再繞著青溪鎮(zhèn)逛一圈也沒什么?。?！
陪著云小小在門外見小乞丐的自然還是披著斗篷的傀儡人大壯，不同的是他也背上了巨弓，鐵木制作而成的巨弓，它能發(fā)射如同投槍一般粗壯的破甲箭。
蒙著面巾的紅衣就在小小身邊坐著，無聊地擺動著一雙大長腿，用小小的話來說這叫沒有教養(yǎng)！她的身邊就是換了新衣服的半啞巴小蘭。
沒人注意到穿著綠色丫鬟裝的小蘭，小蘭看見自己的親哥哥，趕緊低下頭，他的面子很精貴，若是相認(rèn)，等待她的絕對不是親情，反而很可能是巨大的耳光！
熱衷于討賞錢的許郁甲滿心渴望地看著老朱上前去和云小小搭話，他自己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兒有兩個強(qiáng)大的鐵甲人，再加上一個背著弓的大個子，誰要是有半點威脅，沒準(zhǔn)身上就得多出幾個透明的窟窿。許郁甲并不想試一試這些傀儡的箭術(shù)是不是過關(guān)，他只對錢感興趣！
老朱上前送上鐵劍和如同原木一般的粗壯卷軸，這就是青溪?dú)v年來的刑獄目錄，屬于早就做好的東西，之所以不是立刻送過來那是因為大老爺已經(jīng)大略地過了一遍。
“小小姑娘，大人讓我們連夜送來，這幾天有很多案子沒有理清楚，四公子又要完整的，故而咱送的晚了點，嘿嘿！”
老朱不提鐵劍的事，因為他們原本要送的消息已經(jīng)過時了，云小小也不說，這東西不值錢，沒意思。她先是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后把卷軸塞到紅衣的懷里，鐵劍就扔地上，最后才鄙視地瞧著老朱揶揄道。
“這是晚了一點嗎？你瞧，天都快亮了！”
“這個，那個…”
老朱一臉的尷尬，換了老馬就不至于，臉皮是個好東西，越厚才越安全嘛！
云小小見他不經(jīng)逗，于是擺擺手，示意他去領(lǐng)好處，也就是茶而已！千家坐擁青龍寨下巨大的茶山，新茶上市的時候送點茶葉乃是聯(lián)絡(luò)感情的舊例，云小小很好地貫徹了下去，并不因為身份的高低而厚此薄彼！
“嘿嘿…”
老朱一笑，略過這個尷尬的事情，趕緊去門房里找看門的家丁要自己的和許郁甲的好處，順便悄悄地幫老馬要了屬于他的那一份。
出門的時候老朱很隱蔽地瞥了一眼那個無聊到打瞌睡的紅衣姑娘，搖搖頭，快速帶著許郁甲離開了千家門前。
小乞丐們又接著開始說他們的見聞。
“今天吃了一肚子沙子，天殺的，他們就當(dāng)著我們的面往鍋里添沙子！心忒壞了！”
“哈哈，那些雜毛家丁們不吃了！”
“我喝了兩碗！！”
“就你機(jī)靈！”
那個很有點意思的男孩子說了個有價值的消息。
“有人說老孫是個心黑手狠的王八蛋，還有人說他吃人不吐骨頭！是樹皮屯的老孫！我聽見別人說他家的篾匠才是老周兒子的親爹！”
云小小很無奈地聳聳肩，她知道很多個這樣的故事。比如關(guān)于某個鄰居的兒子像誰的問題，到了百姓的嘴里面就會有無數(shù)個版本，有時候最不可思議的那個往往就是事實！
“你們這些小屁孩，怎么老是聽這種消息，會學(xué)壞的！別忘了留心周姐姐的消息！對了，你們看到當(dāng)兵的了嗎？”
云小小教育了一下他們，作為衣食父母，云小小可以指揮他們出去探聽消息，這兩天他們都在四處留意，卻沒有發(fā)現(xiàn)周美人的蹤跡，云小小心想她可能悄悄地遠(yuǎn)嫁他鄉(xiāng)了吧！這時候天已經(jīng)很晚了，云小小在這兒并不是專門陪著小乞丐的。紅衣也被她拉著在這兒等，因為她認(rèn)識青龍寨的守將李將軍。家丁匯報說李將軍黃昏時便會拔營，這都夜里了，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才對。
小乞丐搖頭，云小小忘了他們有天生的限制。
“沒看見，當(dāng)兵的很兇的，捕快們只是趕走我們，當(dāng)兵的抓住就會打我們一頓！”
“是啊，他們太兇了！”
“他們認(rèn)為我們是奸細(xì)，是鐵樹嶺的探子！”
“確實有探子，他們很臭！”
“他們也不喝沙粥！”
“…”
沙粥？云小小惡寒了一下，這個十分缺德的主意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出的，太可惡了！不過，災(zāi)民們確實吃到了嘴，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踏踏踏…”
突然一陣馬蹄聲打破夜間的蟲鳴鳥叫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在這安靜的夜里，它是那么的明顯。云小小伸手用食指戳了戳打瞌睡的紅衣，叫醒這個瞌睡蟲。小蘭則是一直安安靜靜地等著，見紅衣站起來，她趕緊送上擦臉的濕毛巾！
“來了??？”
冉紅衣打著呵欠毫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一點也沒有了昨天的盛氣凌人，人家云小小不欺負(fù)她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快去叫人把飯菜抬出來！”
云小小懶得和這個傻丫頭多說，迎面朝著李將軍走過去。李將軍已經(jīng)帶著一隊士兵跟著前去迎接的家丁來到千家門前。只見他頂盔貫甲，一身戎裝，手上提著一柄長刀，正遠(yuǎn)遠(yuǎn)地停在鐵甲人的警戒范圍之外。
“將軍請隨我來，將士們請就在這里用餐吧！”
“哈哈，那大家就聽云大管事的安排！”
他知道千家進(jìn)出不方便，故而并不覺得人家怠慢了。李將軍的親衛(wèi)接過長刀，他便隨后跳下馬來。云小小雖然沒有和他見過面，不過這軍需生意卻已經(jīng)做了三年！李將軍便也不甚見外地笑著接受了這個安排。千家門前足夠大，這一隊士兵也就五十人，千家家丁們來去幾趟，很快就擺好了七八桌好席面。
云小小帶著李將軍走了幾步，正好到了大門口。這時候，他的親衛(wèi)大聲喊著道。
“將軍快看！！”
聞言，一行人轉(zhuǎn)身，朝著親衛(wèi)手指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只見遙遠(yuǎn)的黑暗之中一片火光，大火照亮了暗夜，如一盞燈塔一般地指引著青龍寨的方向。
云小小張大了小嘴，心里非常內(nèi)疚，這才多久？沒想到他們一走，這軍寨就讓強(qiáng)盜們給燒了。尤其千家還在這個事當(dāng)中扮演了一個傻乎乎的推動者！要知道軍寨里還有守軍，還有糧草和軍械，這一下青龍寨的損失恐怕就很大了。而李將軍或許就要為這些損失付出代價！
“哈哈哈，我這份見面禮不錯吧！”
李將軍見到了云小小的驚詫和紅衣無奈的臉色，頓時爆笑一聲，打滅她們悲觀的想法！
“啊？這么說李將軍早就知道他們會進(jìn)攻？”
云小小不可思議地問了一句，鐵樹嶺的強(qiáng)盜已經(jīng)老實了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敢正正地向官軍動手呢！
“不不不，青龍寨地處開闊，無險可守，當(dāng)年修建它的時候我就知道它總有一天會毀在火攻之下。于是乎，我便暗中使人在巨木之中埋下了劇毒，并刷上厚厚的白灰。只要這座軍寨失陷或者著火，我們就會直接撤退！”
李將軍十分得意地?fù)崦讼伦约旱拇蠛?，大笑著道?p> “現(xiàn)在，那些毒氣應(yīng)該足夠強(qiáng)盜們好好地喝一壺了！哈哈哈！”
云小小見外面的士兵們并不慌亂，頓時明白這是早有準(zhǔn)備。這位李將軍這么晚才來，應(yīng)該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這會兒鎮(zhèn)上雖然有些喧囂之聲，但并沒有大的騷亂。不過，當(dāng)將軍的也這么陰險，確實有點讓人失望。這讓小姑娘心目中正面硬抗敵人攻擊，拼著受傷也要砍掉敵人腦袋的熱血英雄形象頓時崩塌了！
“…”
云小小聳肩無語，紅衣一點也不給面子地嘀咕道。
“真陰險！”
“哈哈，這叫兵不厭詐！紅衣丫頭，你說是不是？”
李將軍把這當(dāng)做夸獎，高興不已。小蘭聽著這些，覺得這位將軍大概也和自己一樣，可能什么地方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