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莫問賣畫，彩云飄杳
來跑腿的小孩長的很清秀，他是最機(jī)靈的一個，其他的孩子都聽他的指揮，所以，是他一個人進(jìn)來領(lǐng)任務(wù)。自然，他也有資格知道更多，接過花背虎拋來的二兩銀子，小孩子并沒有急著去，而是問道。
“虎哥，畫紙很貴的，他沒說要多大的，什么材質(zhì)，小的們怕買錯了！這東西切開了之后掌柜的不退的！咱們留著也沒用！”
花背虎看向無舌，無舌對著這孩子就比劃了他的高度，小孩臉嫩但個子很高，花背虎又懂了。
“畫人像，我說莫問，你這知道的挺多嘛！”
“虎哥，混口飯吃嘛！”
叫做莫問的小孩子笑嘻嘻地說了一句江湖行話，花背虎嗤笑了一聲，搖頭道。
“快去快回！”
花背虎又拋過來一兩銀子，他知道這小家伙拿到了賞錢，但他不在乎，對他來說，這點(diǎn)錢也就是小意思罷了！只要這家伙的畫能賣上價錢，這點(diǎn)錢他能百倍千倍地賺回來。
“好嘞，等我一刻鐘，保證不耽誤您的事！”
莫問飛快地爬出地窖，等他跑出門去，聲音裊裊還在地窖里回蕩！花背虎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嘆息，瞧瞧這可憐孩子，他都拿出吃奶的力氣辦事了，其實(shí)沒那么著急的。不過這樣也好，早一點(diǎn)把事情捋順了早一點(diǎn)安心！
無舌對著桌子上的白紙開始找感覺，毛筆和紙對他來說還很陌生，不過他有十幾年的作畫功底，雖然只是在地上畫，但他有信心！有句話叫做胸有成竹，無舌心里沒有竹子，只有一個刻在靈魂深處的仇人！
畫紙很貴，賣畫紙的地方自然很少，青溪鎮(zhèn)上其實(shí)只有一兩家書店有畫紙出售，而且很貴，另外小乞丐是進(jìn)不了書店大門的，這叫有辱斯文！
莫問并沒有去書店，他直接跑到重兵把守的千家門口，找門口的家丁花一兩銀子讓他傳話，又通過大丫鬟的手買到了一張空白畫紙，只花了一兩銀子而已。如此一來，剩下的那一兩銀子就是他的賞錢，莫問順便去包子鋪買了十幾個素包子，然后帶著畫紙飛快地回到了萬年青貨棧。
小乞丐們等來了食物，今天下雨，他們太冷了，沒有食物他們就不能去寒雨之中要飯，寒冷會在他們要到飯之前就凍死飽受饑餓摧殘的他們！胡大人的賑災(zāi)粥并不能留住弱者的性命，小乞丐就是第一批等死的人，他們能做的事情實(shí)在太有限了，去鐵樹嶺都輪不到他們！也許歡迎他們到來的迎賓就只是野狼而已。
莫問啃著素包子來到地窖里，只花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ū郴⒃缇鸵姽植还至?，這個世界上多的是這種有點(diǎn)特殊，但是卻依然廢物的貨色，莫問只是跑的快一點(diǎn)而已。
“呦，吃得起包子了！”
花背虎把畫紙丟給無舌，自己搶了莫問的一個包子，啃了一口又還給他，接著吐掉口中的部分罵道：“麻蛋，真難吃！”
接著拿二兩銀子丟給他，又吩咐道。
“去，給老子來幾個肉包子！”
“好嘞虎哥！”
撿起那塊饃，莫問高興地又跑出去跑腿，反正這賬全都是那個不能說話的家伙付錢，他樂于給自己扣下點(diǎn)跑路費(fèi)！糧食漲價太快了，買不起好東西呀，還是花別人的錢才痛快，從來都不會心疼它！
街上，莫問遇見難題了，肉包子沒有！店家說，馬家的殺豬婆不殺豬了，今天咱們這一片都沒了肉吃，她呆在俏牡丹家里讓人家給她做衣裳，做了一套又一套，偏偏都是紅色的細(xì)腰裝，你說她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嘛！就她那身子，怕不是要加大三倍的腰身才能套上去？
店家的無聊抱怨很平常，莫問聳聳肩，殺豬婆一輩子只穿一件衣裳，就是那件油膩膩的，如今她這是要脫掉它了！沒辦法，莫問跑了很遠(yuǎn)，這才買到了肉包子，等回來的時候，卻碰見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東西。畫，畫好了！
無舌果然有天賦，吃著肉包子，無舌笑了。比他笑得更丑更惡心下流的就是花背虎了。他抓著那件紅色的布，猥瑣的如同嫖客沒花錢卻睡到了花魁娘子！
“莫問，你去鴛鴦樓找云天風(fēng)，把這幅畫賣給他，告訴他是在街上買來的，先收他一千兩！”
花背虎銜著一個然后把剩下的肉包子全都塞到莫問手里，又卷好那幅畫，讓他去做替死鬼，云天風(fēng)若是大怒，莫問自然也就沒命了！若他給錢，那就再讓莫問賣他一件比金子還貴的衣服！
莫問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除非小乞丐們戒掉必須吃飯這個很壞的習(xí)慣！帶著這幅春宮圖，莫問走在街上，這一次不需要跑，需要的是膽量，莫問不缺膽量，他依然沒有帶著那群小乞丐。走在路上，莫問遇見了一個黑衣人，他和他并肩走著，似乎無心一般地問道。
“人生吶，上坡路走的奇順無比，這下坡路又傷心無比，這究竟是為了什么??？”
“自由唄！你覺得自己自由嗎？”
莫問老成無比地問道，就仿佛是拉家常一樣。
“我買不起，它太過奢侈。”
黑衣人也不看他，只是自己走著，很快，同行的路就走到了盡頭。莫問的目的地就是千家門前，黑衣人不可能再去，所以他抓緊時間說最后的事情。
“您貴姓？”
“君莫問！”
莫問擺著手，抱著畫卷和他分道揚(yáng)鑣，黑衣人就在角落里看著莫問走向千家大門前，點(diǎn)頭哈腰地跟那個家丁說著什么。他沒有再看下去，而是轉(zhuǎn)身走在寒冷的前門大街上，黑衣人仰著頭看天，細(xì)雨蒙蒙，天色明亮，也許它就要晴了。
“君子無爭，莫問前程。再見了，青溪！”
…
千家門前，莫問這次見到了云小小，老朋友了。千家大管事云小小的譜更大了，芽兒給她搬來了軟凳，鸚哥就是那張紙的賣家，她招呼家丁搬來了矮桌子，依然能動且全副武裝的大壯守著她的背后，辟邪蹲在她的身邊使勁搖尾巴，而她只是趴在桌子上發(fā)呆而已。莫問帶來的那幅畫只展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就這還被她按住了關(guān)鍵部位，盡管如此，芽兒和紙鳶依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著莫問。
莫問指著畫中人道：“花背虎要一千兩，讓我把它賣給云公子！我知道他的打算，他還要賣肚兜！就是她的！”
云小小心很累，她不愿意管這種破事，可它還是砸到自己頭上來了，如果沒有看到，那也就算了，可是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能不插手。徐紅藥再可恨，她也只是個任性頑劣的丫頭而已。小小覺得不應(yīng)該這么對她，再怎么討厭她，可她依然做過自己的嫂子！
“來人，跟著莫問，去把青蛇幫的流氓全都抓去充軍，那個會畫畫的啞巴直接送去官府，讓胡大人查他的錢財來路，另外，打斷他的手，讓他再也畫不出來！”
戾氣頗重的云小小重重地發(fā)落，可這在老人家的心里實(shí)在太過于輕拿輕放了。沒牙的老人家自告奮勇地帶著百十來人直奔萬年青貨棧，結(jié)果在這兒只逮到了無舌，他還在畫，而且是剛動筆！
無舌這輩子的好運(yùn)氣一起用完了，老人家非常干脆地見面就是一刀，直接齊肘斬斷他兩條手臂，沒有任何廢話。士兵們上前用繩子扎住他的斷臂，他們很熟練，這種工作以前做的太多了。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防止他失血過多而死，至于會不會疼死，那不重要，戰(zhàn)場上，誰還會管這個呢？無舌很幸福地暈了過去，青溪大牢就是他的下一站，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怎么了，這些人是誰！
花背虎很快就落網(wǎng)了，就在老門房帶著人來到黃家之前，在官府捐了四囤糜子的黃老爺帶著已經(jīng)被打死的花背虎來到老人家面前。自此，青溪流氓團(tuán)伙青蛇幫成員全部落網(wǎng)，一個不剩。只是那件肚兜已經(jīng)找不到了，花背虎一死便死無對證，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黃家算是良善之家，家主黃百萬以前很牛氣，不過自從有了周家酒坊，黃百萬就成了個笑話！青溪富戶之首黃家先是敗在徐家手上，接著又被周家擠兌，然后不得不和青蛇幫合作，接著就被人家欺負(fù)。黃家主有個女兒叫做黃彩云，是個老姑娘了！據(jù)說是被花弄影糟蹋過。當(dāng)然了，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足為據(jù)。
黃家主黃百萬這段時間過的很糟心，青蛇幫的家伙們實(shí)在太過貪得無厭，特別是這個花背虎。養(yǎng)虎為患就是黃家的真實(shí)寫照，有人學(xué)老黑，自然也有人學(xué)天不收，花背虎就喜歡和天不收一樣嫖人家閨女，黃家的黃彩云就是他的目標(biāo)。
今天有小廝給黃老爺傳消息，說是千家開始對付青蛇幫了，黃老爺果斷地帶著家丁就把還在閨女那兒逍遙的花背虎直接亂棍打死，接著又捐了一囤麥子給老門房，這才按住了這一樁丑事?；氐郊遥S老爺痛快著的同時也嘆息著，黃家實(shí)在太倒霉了。
黃彩云是個非常懦弱的女子，黃百萬不知道為什么她這么傻，她居然直到懷孕實(shí)在瞞不住了，才不得不告訴父母自己一直被陌生人欺負(fù)的事情。
那個人每逢無光之夜來此光顧，天不亮就走，黃彩云甚至沒有見過他的臉，只知道他能悄然而無聲地摸到她的被窩里。傳說中，也就只有花弄影有這能耐，她只忍了一回，結(jié)果就是永無止境的羞辱。
早就習(xí)慣了被欺負(fù)的黃彩云對于花背虎也只是木然以對，他今天帶來了畫和肚兜，這些事情怎么也不能讓爹爹知道，她至少還知道羞恥！
可是，畫中人她認(rèn)識，這一切都是被徐家害的。黃彩云最終也沒有舍得燒了它們，這是對付徐家的利器！于是，懦弱的姑娘就抱著它們上吊了！老實(shí)人也有暴烈的一面，被人家欺負(fù)到這種地步，要說她心里沒有恨，那怎么可能？
黃百萬見到女兒的時候她都涼了，悲慟的黃百萬發(fā)誓要讓徐家付出代價！于是，他高價找來一群畫師，一口氣弄了小二百來張！就這他還不解恨，一邊讓人不停地畫這幅春宮，一邊還讓高手潤色一番，又找人上色，招人雕版，準(zhǔn)備將它傳遍天下，將徐家徹底踩到糞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