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收回目光,看看周圍的義軍戰(zhàn)士,人人臉色沉重,每個人都知道現(xiàn)在情況緊急?,F(xiàn)在寨墻上所有義軍士兵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人,幾乎所有重要將領都病了。而敵人的一個前鋒就有兩千人,后面還有大隊人馬,據(jù)說總共有一萬人,而且敵人還有大炮,這樣懸殊的差距讓眾人十分緊張。
范青微微一笑,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濃眉大眼,十六七歲的少年,手中握著一桿紅纓槍,筆直站立,英姿勃勃,應該是老營中的孩兒兵。”
“你叫什么名字?”范青問。
“回先生,我叫白旺!”
范青問道:“你的槍法怎樣?”
白旺有些害羞,微微紅了臉,道:“練過幾年。”
“練一下讓我瞧瞧?”
白旺有些忸怩,不過還是遵命上前,舞動長槍,刺、挑、抵、攔,頗有章法,動作縱、跳、進、退,中規(guī)中矩,顯然平時下了不少功夫。
范青微笑道:“你的槍法有些基礎,只是花槍還是多了些,記住,敵人來了,就用力的刺,狠狠的刺,千萬別想什么招式,一想招式,敵人趁機上前,先砍了你幾刀,你招式再巧妙也沒用?!?p> 白旺微微臉紅,低下頭,嗯了一聲。
眾人本來見到官軍很緊張,但見范青十分平靜,還跟這少年說起來槍法,不由得也慢慢平靜下來。
只聽范青又問:“看見官軍害怕么?”
白旺低下頭,小聲道:“有一點,不過……”他抬起頭,眼神露出一絲恨意,道:“我一想起我爹娘,就不怕了,恨不得他們馬上過來,我要刺死幾個官兵,給我爹娘報仇。”
“你爹娘是被官軍害死的?”
“是被他們活活燒死的,我就藏在地窖中,看的十分清楚。”白旺咬牙切齒的說道。
范青點點頭,他站到一塊大石頭上,把守衛(wèi)寨墻的人都招呼過來,朗聲道:“兄弟們,我范青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跟你們說?!?p> “現(xiàn)在官軍來了,就在這寨墻下面,我們沒有退路了,身后就是營地,就是我們的家。必須把他們擋在寨墻之外,可是我們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人數(shù)他們比我們多十倍,甲仗武器比我們堅固鋒銳,此外還有大炮,面對這樣的強敵,不要說你們,連我自己心中都沒底?!?p> “可聽了剛才那個小兄弟的話,我忽然不害怕了!為什么?因為我們心中有恨!想想吧!這些官軍對我們做了什么?搶我們的糧食,燒我們的房子,殺我們的親人,強暴我們的女人,這樣的經(jīng)歷誰沒有過?”
這時,寨墻上一個漢子忽然嗚嗚哭泣起來,“我婆娘就是被他們給強暴了,然后又在肚子上捅了一刀?!?p> 范青大聲道:“不要哭,咱們的眼淚感動不了官兵的,他們還會一樣的對我們燒殺淫掠,一樣的禍害咱們,唯一可靠只有咱們手中的刀子。一會兒是咱們的復仇之戰(zhàn),讓這些匪兵知道咱們窮苦百姓也不是好欺負的。咱們用手中的長槍,刀子殺他們,長槍折了,刀子斷了,咱們就用拳頭,用牙齒,從他們身上撕下的每一塊肉都是復仇,都用來祭奠咱們親人的在天之靈,就算死了也是一條好漢子!”
寨墻上近千人一起舉起手中武器,大喊:“復仇,復仇!”
看到群情激動,范青微微點頭,守城戰(zhàn)最關鍵的就是氣勢,只要有士氣,古代戰(zhàn)爭中創(chuàng)造了多少奇跡?多少強悍的軍隊在堅城之下?lián)p兵折將。
此刻在寨墻外一里多遠的一個土坡上,一群官兵傭促著一名將軍,這是官兵的前鋒官,總兵官秦虎。他凝望寨墻,心中微微驚異,在這荒山當中,忽然出現(xiàn)這么一截宏偉的寨墻,實在出人意料。
這時,一個頭上裹著白布,形容猥瑣的漢子過來做揖,這是一名義軍中的叛徒。
“你說的情況屬實嗎?李自成等人都生病了?”秦虎問道。
這人連連做揖道:“屬實,小人不敢有一句虛言,半月前,李賊營地中瘟疫橫行,幾乎有一半人病倒了,從李自成之下,所有的將領都病倒了,現(xiàn)在還不能戰(zhàn)斗,麻澗上只剩下幾百老弱病殘。由一名叫范青的秀才率領,實力不堪一擊?!?p> 秦虎周圍的幾名將領紛紛贊嘆,“真是天助我也!剿滅闖賊,唾手可得了!”他們最害怕的李自成、劉宗敏、李過等賊寇頭目都病了,只剩下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秀才統(tǒng)兵,這仗就好打了。
一名游擊笑道:“難怪他們一路上只是撤退,不敢與我們正面作戰(zhàn),原來確實實力不濟??!哈哈!”
另一個參將立功心切,道:“不如一會兒我們就攻寨,趁著大部隊還沒到,攻下寨子,生擒李自成等賊寇,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秦虎慢慢捋著長須,他四十上下的年紀,算是一名老將了,平日作戰(zhàn)比較謹慎,說道:“不可輕敵,這范青我也聽過,是賊寇中的佼佼者,曾在河南擊敗過王總兵?!?p> 他微微沉吟,凡是武將心中沒有不想立功的,又道:“一會兒,先造幾個云梯,試著攻打一下,如果賊寇確實那么弱,再派主力上陣?!?p> 眾屬下齊聲應諾,立刻派人去周圍砍伐樹木,制造云梯。
午飯之后,官軍陣營中傳來一陣嗚嗚號角,這是沖鋒的號令,只見數(shù)百官軍步兵快速向前奔跑,到距離寨墻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來,蹲下,然后取出弓箭,拉弓射箭,只聽嗖嗖聲不絕于耳。這些都是官軍的弓箭兵,他們把箭矢吊射到寨墻之上,主要起壓制對方弓箭手的作用。
出人意料的時,寨墻上并沒有反擊,只是稀稀落落的落下幾支箭矢。
這時,官軍陣營戰(zhàn)鼓隆隆響起,一百多士兵一起吶喊著沖出陣營,其中有三隊人扛著云梯,每隊有十幾人。其余數(shù)十人則在云梯周圍奔跑,所有人都是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高舉過頭頂。官軍士兵知道義軍的弓箭手很厲害,非常準,從高處射箭又占據(jù)優(yōu)勢。往日,在與義軍對戰(zhàn)的時候,僅僅沖鋒這幾百米,便會死傷慘重。
但今天很奇怪,寨墻上的箭并不凌厲,稀稀落落,這幾百米的沖鋒,一直到寨墻底下,只有幾個人受了輕傷,這樣的情況以往從來沒有過。
三架云梯被靠在寨墻上,這些士兵開始攀爬梯子。他們一般把短刀銜在口中,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扶著梯子,向上攀爬。古代士兵,無論是官軍還是義軍,對于攀爬的技能都非常重視,平日要專門訓練。
攀爬到一半,寨墻上也傳出吶喊聲音,意外的是,這吶喊聲全是女聲。接著從城墻上扔下石塊磚頭,弓箭也多了起來,官兵被擊中,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停的從云梯上掉落。一支云梯上的官兵較強悍,爬到了云梯頂上。剛要攀爬箭垛,忽然兩名婦女抬著一桶熱粥傾瀉而下,瞬間云梯上的官軍一片慘叫。
最前面的官軍士兵,十分兇悍,渾身被熱粥糊滿,被燙的不成樣子,卻把著箭垛不松手。只見一名女子用長槍猛地一戳,正中胸口,鮮血飛濺,這士兵慘叫著從梯子上掉落。
官軍攻打了半個時辰,也沒攀上城墻,這只是官軍試探性的攻擊。遠處的官軍將領都已經(jīng)看出來,寨墻上的防守并不強。
一名將領立刻道:“總兵大人,末將愿意親自進攻寨子,必將此寨拿下?!眲e的軍官也看到了便宜,紛紛請戰(zhàn)。
這時,從寨墻上傳來一陣歡呼聲音,原來一支云梯被石頭砸的散了架,上面的士兵都摔了下去。聽寨墻上的這些歡呼聲音竟然都是女子。隨即又有一支云梯被掀翻,這些官兵沒了梯子,紛紛向回逃。忽然寨墻上的守衛(wèi)者紛紛露出半個身子,摘掉頭盔,一起大聲吶喊嘲笑,原來全是婦女。那些逃走的士兵見都是婦女,也不逃了,轉身指著寨墻謾罵。
遠處看到這種情況,眾軍官更加群情激動,紛紛請戰(zhàn)。連普通士兵看到這情況都激動起來,各種污言穢語,要爭先上寨墻搶女人。
秦總兵心想:“難道闖營真的十分空虛,只能派一些婦女上寨墻上守衛(wèi),那么攻破這寨墻就很容易了!”他似乎看到一場大富貴就擺放在自己面前,禁不住也激動起來,手掌一揮,喝道:“擂鼓,全軍進攻?!?p> 官軍這邊登時鼓聲如雷,近千人的部隊,扛著幾十架云梯,吶喊沖鋒的聲音響成一片,火器部隊也跟著上前,沖到弓箭手的位置,用鳥銃和火銃向寨墻上射擊,但那時的火器主要用來近戰(zhàn),向寨墻上射擊威力就太弱了,鞭長莫及。
攻城部隊沖到距離寨墻不到一百米的時候,忽然從寨墻的箭垛上傳出來一片弓弦震響聲,只見一片箭雨忽的落在這群沖鋒官軍的頭上,這箭雨同剛才歪斜無力的箭矢完全不同,又狠又準,就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專門射擊官軍士兵的要害。好多士兵慘叫著,握著脖子上的一支箭矢,倒在地上抽搐。這樣的場景到處可見,僅僅沖鋒這一百多米,就有二百多官軍士兵倒下,十分驚人。
遠處秦總兵猛然一驚,這弓箭怎么忽然變強了,剛才可不是這樣子,他心里隱約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時候,官軍已經(jīng)將云梯架在城墻上,數(shù)百官軍冒死向上沖鋒。剛才試探攻擊時,寨墻上落下的磚頭石塊并不密集,此刻卻好像下了雨一般,噼噼啪啪的落下來,砸在官軍士兵的頭上,身上,好多石塊重達幾十斤,直接將云梯上士兵砸的腦漿迸裂,把云梯砸得東倒西歪,散了架。
弓箭也比剛才密集很多,不但向攻城的士兵射擊,而且向遠處的官軍弓箭手還擊。居高臨下,可比官軍的吊射厲害多了,這些官軍弓箭手連連中箭,紛紛后退,一片混亂。
這時候官軍的將領都看出來了,剛才是敵人故意示弱,此刻才是寨上守衛(wèi)的真正實力。而范青則在寨墻上看著如螞蟻般向上攀爬的官軍士兵冷笑,他一見到這些前鋒,就存了要吃掉他們的心思。剛才讓寨中婦女露面,引誘官軍攻城。他的底牌很多還沒用,今后幾天會給這些攻城官軍一些驚喜的。
這時候,官軍已經(jīng)沒法子撤退了,只能奮勇向前,后面軍營中的戰(zhàn)鼓擂的如鳴雷一般,震耳欲聾,催促這些士兵奮力進攻。
一些云梯上的士兵終于快爬上箭垛了,還沒等他們高興,只見箭垛上出現(xiàn)兩名義軍戰(zhàn)士,抬著一條粗大的礌石,足有二百多斤,猛地砸落。云梯上的士兵望著從天而落的巨大條石,眼神充滿驚恐,發(fā)出絕望的吶喊聲音,條石直接落到他的身上,把他砸的筋折骨斷,把云梯砸的粉碎,落到地上發(fā)出巨大沉悶的轟隆聲音,地面上也有官軍躲閃不及,被砸死砸傷。
官軍也拼了,一架云梯被摧毀,隨后又有一架云梯補上,這時候,一些云梯上的官軍士兵已經(jīng)踏上箭垛,他們用盾牌遮擋,一手揮舞長刀,吶喊著想從箭垛跳到寨墻上。
等待他們的是一排長槍手,這些長槍手由范青親自帶隊,只聽范青大喝一聲,手中長槍猛地刺出,正中一名騎在箭垛上士兵的腹部,槍尖深深的沒入,對面士兵面孔痛苦的扭曲,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音。范青一擰長槍,讓撕裂的傷口擴大,也為了攪碎他的內臟,隨后拔出長槍,槍頭血紅,一股鮮血從這名士兵的腹部激射而出,他仰面慘叫著從寨墻上跌落。這時旁邊也傳來慘叫聲音,只見白旺正一槍刺入一名,爬上箭垛的官軍士兵的肋部,將他推下寨墻。
范青叫了一聲好,只見白旺轉頭看了范青一眼,臉色居然十分平靜。范青向他豎了大拇指,這完全不像一名十六歲的少年,將來必有大發(fā)展。白旺點點頭重復范青的話,“狠狠的刺,用力的刺?!?
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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