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說媒
宋氏這頭算盤打得鐺鐺響，她一把孫小滿送上花轎，后腳就找了趙媒婆來了家里，談妥了謝媒禮五十個大錢。趙媒婆讓她現(xiàn)付二十枚大錢當(dāng)定錢，宋氏回房找藏好的銀子。
之后，院子外頭的人都聽到一聲堪比殺豬的慘嚎，紛紛涌進宋氏的屋子里看熱鬧。
只見宋氏坐在地上，拍打著大腿，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唉唉唉，天老爺爺呀，哪個殺千刀的偷了我的錢哎~~”
宋氏邊哭邊罵，村人們都在瞧熱鬧，沒有幾個上來勸解的，心里也很不屑宋氏賣女兒的行為。
宋氏哭了一會兒，看沒人來勸聲音漸漸小了點，這是大兒媳蓮花怯生生地走過，小聲勸著：“娘，別哭了，別哭壞了嗓子?！彼问弦豢从腥藖韯瘢D時來了勁兒。她沖著蓮花大罵道：“你個攪家精，不拉蛋的母雞！說，銀子是不是你偷拿回娘家了。”
因為她罵得難聽，又戳到了蓮花的心事，蓮花捂著臉，哭著跑回了屋子。宋氏不依不饒地在后頭跳著腳大罵著。
這一罵，就足足罵了半個時辰，宋氏只覺得渾身舒爽，丟銀子的那股子郁氣都散了不少，本來她想抓著小滿再打幾下子解解氣，才想起女兒已經(jīng)嫁人了。
咣當(dāng)一聲，孫家大門被人狠撞了一下。宋氏聽到聲音，伸長了脖子望向院門，只見孫滿倉和孫滿房推推搡搡地進了院子。
老二孫滿房被他哥使勁一搡，踉蹌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滿臉不服，嘴里嘟囔著不知道罵了什么，給孫滿倉氣得滿臉通紅，高舉了右手就要揍他。
“干什么，干什么！我還活著吶，你要反了天去！”宋氏一看老二要挨打，拿著把苕帚就跑過去攔住老大。
滿倉看到他娘一副護犢子的模樣，氣哼哼地說：“俺為啥，你問他去！”
宋氏狐疑地看著氣紅了臉的老大，還有聾拉著腦袋的老二。平日里，老大是一錐子捅不出一個屁的存在，今天怎么發(fā)了那么大火。老二一直像斗雞一樣，這會兒怎么這么老實。
宋氏決定先問問老二：“老二，到底怎么回事？”孫滿房低著頭一聲不吭，孫滿倉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他有臉說！剛才我尋思去地里拔草，結(jié)果看到他又和幾個閑漢賭上了。就這一會兒功夫，就剩下了這點銀子?！?p> 孫滿倉說著從腰間掏出一個銀角子，宋氏拿過來一看大概有二兩銀子。孫滿倉繼續(xù)痛心地說：“小妹嫁給那么個人換了這點銀子，他全拿去賭啦。娘，這個畜生對得起小妹嗎！”說著又伸手要揍他，老二不敢反抗，用手抱著頭縮成一團。
宋氏一聽原來銀子是老二拿去耍錢了，氣得心頭冒火，她心疼那白花花的銀子，好好地媳婦和田地仿佛都長了翅膀飛走了！她咬著牙，拿起笤帚沒頭蓋臉地朝老二打去，給孫滿房打得嗷嗷直叫，捂著頭和屁股在院子里亂跑。
打的累了，宋氏用笤帚拄著地，自己扶著腰大口喘著氣。老二看他娘跑不動了，嗖的一下踩著柴火垛子翻墻跑了。
趙媒婆走過來勸了幾句，然后問道：“他大姐，二小子這事......”
宋氏喘勻了氣，把銀子送到趙媒婆手上：“大妹子，俺家啥情況你也看到了。老二不懂事，你得幫我找個厲害的看著他?！?p> 趙媒婆掂了掂手上的銀角子，也就二兩多一點，猶豫著說：“他大姐，山里的媳婦是便宜，可是二兩銀子恐怕也夠嗆能說上。”
這個道理宋氏也明白，要不她怎么一點嫁妝都沒給女兒，就是想把銀子都留著給老二說個好的?？墒乾F(xiàn)如今這么個情況她也沒有辦法了。宋氏臉上堆著笑對趙媒婆說：“大妹子，滿房的婚事都拜托給你了。這十里八村誰不知道大妹子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哪有你辦不成的婚事，你可是咱村的月老娘娘啊?！?p> 她瞅瞅趙媒婆的臉，看著趙媒婆不為所動，又咬咬牙接著道：“大妹子，你看這樣成不？俺家也不圖嫁妝，只要是個能過日子的就成，剩下的銀子就當(dāng)俺給大妹子的謝媒禮了?！?p> 趙媒婆眼睛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似乎在合計著這筆買賣自己有多大的賺頭。她咧開自己的血盆大口笑著說：“他大姐，咱都一個村的得互相幫襯哩。害，這事我不幫誰幫，你放心明兒我就去山里看看。不過，您的銀子給的少，能不能說著媳婦，俺也不敢給你打包票呀?！?p> 宋氏一看有門，也笑著吹捧了趙媒婆幾句，并承諾說要是說成了媳婦改日請趙媒婆吃酒，又拿了兩包點心把趙媒婆送出了家門口。
回到屋子，宋氏還心疼那幾兩銀子，一邊罵著一邊去給雞喂食，嘴里還說著雞也比老大媳婦能干知道下蛋的話。
晚上，孫大山干完農(nóng)活回家，聽宋氏說了滿房把銀子偷走耍錢的事，氣得要拿搞頭砸斷他的腿。宋氏一看老頭子真的生氣了，趕緊護犢子地把他攔了下來：“滿房還是個孩子哩，你跟他生什么氣，等他去了媳婦有人管就好了?！?p> 孫大山本來就怕媳婦，看宋氏瞪了眼，又一聲不吭地坐下來，用筷子刨起了眼前的高粱米飯。孫家一家在沉悶的氣氛中吃完了晚飯，飯后蓮花收拾了碗筷開始在灶房蹲著洗碗，滿倉走過去要幫她。蓮花看到婆婆的菜刀眼，嚇得又把滿倉推了出去。
孫大山在小院子里的石凳上，吧嗒著嘴抽著旱煙。宋氏告訴他，把剩下的銀子都給了趙媒婆，讓她給老二說個媳婦。孫大山吐出了一口白煙，半晌才說：“中，就那么地吧，銀子本來也是小滿換的，你看著好就中。過幾日去看看小滿，給她送點菜過去?！?p> “那死丫頭享福去了，人家老爺還能缺了她的吃用！”一說到給女兒東西，宋氏心疼地聲音都尖利了起來。
孫大山磕了磕煙灰：“再咋也是你肚子里掉出來的，當(dāng)娘的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