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守夜人？”
“唔？！”
亙這一睜開眼睛，就發(fā)現(xiàn)一張披著白袍的老樹皮在自己的眼前晃悠。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是一位滿面枯槁的老人。
“……”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扶著枯樹艱難地站起身來。
樹上的六眼烏鴉像是守著亙受傷的一夜未眠，看著站起身來的亙，這才閉上了一對眼睛，像是開始了短暫的睡眠。
村長汀牟綽看著顫顫巍巍的亙，長嘆道：“唉，您辛苦了！”
亙眼神一凌：“我怎么辛苦了？”卻是心道：昨晚被他看見了？
“整宿不眠，難得一覺，您一定是累極了吧？”村長汀牟綽呵呵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守夜人睡覺呢。”
“我可以不休不眠，偶爾懶得倒也會睡上一覺?！眮兩裆蛔?，淡答道。
“哦，是這樣啊……”汀牟綽直起身子，望向天空，昨夜的八荒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守夜人，現(xiàn)在已是太陽當(dāng)中，進(jìn)村歇息些吧？”
“呵，村里面那些人對我的態(tài)度你還不知道嗎？”亙理了理有些雜亂的頭發(fā)，兩只黑瞳也是瞟向了天空，看見那一輪太陽，又是瞇了瞇眼睛，“我可不受他們待見。”
“唉！”汀牟綽又是長嘆一聲，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年輕人不懂事，您多待見待見?！?p> 亙又是斜眼瞥了他一眼，剛剛的這番話，在這數(shù)百年以來已經(jīng)聽他說過無數(shù)次了。
“告訴青壯們，今天最好再出去一趟，外面還會有好收獲的?！眮兊乜聪蜻h(yuǎn)方的地平線，像是無意地說著。
“嗯，好的。”村長點(diǎn)了點(diǎn)頭，顯得十分恭順，而又轉(zhuǎn)身，蹣跚地向村子的方向走去了。
等了一會，亙才回頭看去，這時村長的背影也剛好消失在村落的房屋之間。看那老樹皮身影不見，他又望向樹上的烏鴉，有意無意地喃喃道：“你說是嗎？”
烏鴉不滿意的撲扇了一下翅膀，“啊——！”地長叫一聲，似是對于亙打擾了它的小憩而煩躁。
村落上方的結(jié)界，卻不知是什么時候消失了。
———————————
“怎么又要出獵啊？”
“怎么回事?。俊?p> ……
“這個守夜人有毛病吧？明明昨天才豐收回來的！”
“對??！為什么這么快又要出去打獵??！”
在人們的一片質(zhì)疑與責(zé)罵聲中，青壯們在村長的催促之下再次踏上了旅程。
而亙則又是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人群，對著天空中的一朵普普通通的云朵發(fā)起呆來。
人非我，又怎知我？
六眼烏鴉這個時候像是精神了許多，瞪大了六只烏黑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青壯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地平線下。
然后撲扇著黝黑的羽翼，飛到了亙的右肩上，同時“啊——！”“啊——！”地示意發(fā)著呆的亙自己來了。
亙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少見地出現(xiàn)了驚訝的情緒。比起自己的情緒波動，這只奇異的烏鴉居然會主動飛到自己的肩膀上，才算是罕見的事情吧？
這只烏鴉，似乎是與亙以守夜人的身份來到這座村子里面時一同出現(xiàn)的。當(dāng)時它才只有一只眼睛，而且鴉體十分羸弱，經(jīng)常掉毛，右腿也瘸了，但是除了亙之外任何人想要靠近它都會被它啄開，“老樹皮”手上有一道細(xì)長的“樹紋”就是它當(dāng)時留下的。
即使如此，即使對于亙，它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別人給的食物它絕對不吃，而亙提供的鴉食放在近處便可，絕不可靠近它。否則它就會發(fā)瘋似的狂叫一天，害得整個村子人心不寧。
本來烏鴉就是不詳?shù)纳铮僬f了這是獨(dú)眼烏鴉，況且作為動物夜晚居然不會變身為魔，煩心起來甚至?xí)y叫。曾經(jīng)一度整個村子里面的人都想要把它趕出村去，但是在亙的全力保護(hù)，以及村長也有幫忙的情況下，它總算是被留了下來，只不過它不能夠再進(jìn)村，就算是它的一根羽毛也不可以。
于是乎，這棵枯樹便成了它的安身之所。
后面它的身體越來越好，毛不掉了，右腿也奇跡般的好了，眼睛也越長越多。變化一開始的時候亙還很驚訝，后面也就漸漸習(xí)慣了。
亙很驚訝地看著右肩的六眼烏鴉，而烏鴉面對他的三只眼睛卻沒有一直有要觀察他驚訝神情的傾向，只是望著遠(yuǎn)方的地平線，雙喙咋咋，欲“叫”又止。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亙的心中不由得想到了這個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句子。“難道，你也知道了？”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淡定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六眼烏鴉。
“啊——！”
“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亙腦海中頓時又蹦出這么一句話，因為同時他的右耳被如此近的鴉叫聲震得起了耳鳴。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伸手去捂耳朵，畢竟難得這只烏鴉這么親近自己，總不能一抬手把它給驚得飛了走吧？
“看來你也是知道了的……”亙?nèi)讨Q與疼痛，苦笑地念叨道，“還是找個合適的機(jī)會告訴他們吧……”
六眼烏鴉偏向他一側(cè)的三只眼睛這時終于看向了他，眼神中似乎閃爍著疑惑。
“還是得告訴他們的，盡管可能會對他們造成打擊。”亙撇撇嘴，“但是畢竟都要來了，明明避不過，逃不開，人們還能怎么樣呢？”
六眼烏鴉仿佛有靈一般，似乎是聽懂了亙的話語，微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眼神又再次望向了地平線。
亙也不說話了，也默默地把眼神移向地平線了，然后又默默地發(fā)起呆來。
“凡人，你在想些什么呢？”烏鴉以極快而且亙完全無法發(fā)現(xiàn)的速度瞟了他一眼，心頭卻是依舊疑惑呢。
——————————
“今天的白天，似乎又比昨天的要短一點(diǎn)了?！眮兓剡^神來，烏鴉卻已經(jīng)不在他的肩上，不知什么時候又飛回到了枯樹之上?？粗鴿u漸偏向大陸另一邊的太陽，亙長長嘆了一口氣，“是了，是了，長夜將至，白晝不再，一切皆有可能歸于虛無與荒謬，這阿修羅界，就快要天翻地覆了……”
“啊——！”“啊——！”六眼烏鴉也仿佛聽見了亙的低語，高聲地悲鳴著。鴉叫傳開，不詳?shù)臍庀⒃絹碓街?，天上的太陽好像也在跟著顫抖，整個阿修羅界，似朦朧在了一片陰影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