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很適合生意道士陳飛虎，出門不撿錢，那都算是丟。
“道兄，你剛剛臨別之言，不管深意如何，但著實讓貧道有一種丟了一單買賣的感覺，這是一種悲心酸塞啊?！?p> “那就要看看道兄你辟邪符的威力如何了？倘如符箓建功，那么道兄后面在趙家的生意，不僅不會少，而且還會財源廣進吶?！?p> 財源廣進，這個詞陳飛虎著實喜歡地緊，不過從挎袋中又拿出一沓辟邪符，在手上抽了兩下，掂量著這批量而來的辟邪符，威力能有幾何。
另外，憑著一個生意人的直覺，這辟邪符，可能是給少了。
不過陳飛虎回想起來，陳起交代趙員外的話以及贈他辟邪符的舉動，不經(jīng)意間冒出了一句嘆息。
“道兄，于這世道，相信善良就是一種苦難?！?p> “佛家有言，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當然這么高深的境界，貧道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夠不到。不過接上道兄那句話，貧道倒是覺得，有時候，選擇相信一下，也無可厚非?！?p> “貧道謹遵師門教誨，一心一意、一門入道，從不參研外道。另外，可別怪貧道不提醒道兄，這世道之下，人心才可是最會變臉的，人性是經(jīng)不住考驗的，道兄小心吃大虧，搞不好就是吃虧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
“好為人師，圣母婊也。”
陳飛虎琢磨這個“圣母婊”究竟為何之時，這動不動就冒出兩句陳飛虎聽不懂的方言的陳起，已經(jīng)牽著騾子走出一段。
“道兄，你北上之路大差不差，正好途徑貧道道觀，移步一觀如何？萍水相逢，略盡地主之誼?！?p> 陳飛虎的算盤珠子自然是，先把你請進鍋里，然后我再慢慢燉，軟磨硬泡也得拉著你多做幾單，才算徹底回本。
也是，在這陳飛虎眼里，出門不撿錢那都算丟，陳起買道袍的錢都是自己出的，得多賺幾筆，才能彌補架子山一行的損失。
恰巧，這當口的時間對于陳起來說，還有點算不上時間的意味，順路一游，也算不孬，再熟絡熟絡，也想著向這道士討教討教那也算神奇的辰州術——祝由十三科。
陳飛虎時不時地用拂塵手柄戳一戳后背，這后背突發(fā)刺癢，著實難挨，自己給自己化了符水，倒是起了一些效果。
一路同行，兩下思量。
還有件事情就是，陳飛虎也算是十里八村的萬事通了，從來沒聽說過這孟縣地界，什么時候冒出來一個馬王廟來搶生意的。
怎么感覺去了一趟架子山，折了單之后，處處就透著那么一股子不順的勁兒。
……
王樾山。
孟縣北偏西之處，低山環(huán)繞中，一處頗為高聳的山頭，滿山蔥郁，通山長著一種不算高的灌木叢，上生尖刺，半山以上也有高木蔽日。
遠望之下，這王樾山于這環(huán)山之中，倒似群山抱月之態(tài)。
山腳之下，竟然有座寺廟，堪稱陳起到來此方之后，看到的第一間有香火的寺廟，不過香火看上去不好不壞罷了。
“不用看，不用看，道兄你我上得山去即可，你我向道之心應該堅定，此為外道，不宜沾染?！?p> 陳起倒是一笑，你都財迷至此了，還和我扯什么向道之心了，不過這飛虎賊道，倒是堅守著門戶之見。
陳起在修道上，頂多算個強買強賣的半路子買賣，對于這佛道之見的不以諸多，尚不知曉，是好是壞，是得是失。
爬得山路約一炷香有余，累得上山的騾子哈喇子直流，噗噗直甩大腦袋，終于得見陳飛虎口中的自家道觀。
陳起的嘴，饒是強行鎮(zhèn)定，此刻也可以塞進去半個雞蛋。
之前只聽這陳飛虎言及出來賺錢的百般無奈，最主要的事由乃是修繕道觀，聽他念叨多了，這陳起還真以為，這陳飛虎的道觀是個破門矮廟，頂多算是屋頂漏雨的幾間房子拼湊在一起的。
這尼瑪能叫破觀？
這他娘需要修繕？
晌午的陽光打在琉璃之上，一片金光閃閃，直晃人眼，金貴，壕。
這山腰平坦之處，最少數(shù)畝有余，高墻疊置，漆新瓦亮，乃是賣相極為奢華的一座道觀，匾額高懸，金漆深刻，龍飛鳳舞。
水草觀。
“這……是？”
“然也，貧道私產(chǎn)，水草觀是也。貧道也是苦命，這道觀諸多地方需要修繕，還有一眾道徒需要貧道養(yǎng)活啊，這世道之下，看家護院也是個難事哦?！?p> 還真就是一座子孫廟。
陳起從這赤裸裸的炫富和剛剛的驚訝中，緩過神來，感覺有股子若有若無的味道，鼻子一嗅，微微一笑。
“道兄，你家道觀來客人了。”
言罷，陳起將騾子背上的鐵匣子系緊在后背，搭好韁繩，反手一拍騾子屁股，這騾子不知是否知曉這一巴掌的意思，反正吧嗒吧嗒，下山而去。
看著陳起這沒來由的笑，陳飛虎條件反射地一個緊張，才發(fā)現(xiàn)諾大的道觀竟然安靜許多，山門半掩，守山門徒一個不見。
陳飛虎直接推門而入，入得觀內，兩側財神殿、藥王殿皆是無聲。
愈是安靜，愈是心慌。
“這位道友，可知戲弄貧道的后果？”
一聲呵來，二人抬頭，這道觀正中大殿之上，端坐一人。
“哎呀媽呀，平陽你個棒槌，好不好你招惹這來路不明的道士作甚？這都打到家門口了。”
陳飛虎臨近自然是看見了一眾道徒，被五花大綁捆粽子一樣，被扔在大殿之內，全部被堵著嘴，正在哼哼唧唧。
來者非是旁人，馬王廟馬覺是也。
“馬覺道友，有話好說，都是誤會，大水沖了龍王廟，上面風大，小心著涼，請下來說話，都好說，都好商量。”
此刻的陳飛虎，眼中只有他的道觀，是是非非的都不重要，什么都好說，萬萬別弄壞他的道觀，還有最好別提錢。
“這位道友，你有句話倒是說對了，叫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礃幼拥烙丫褪沁@水草觀的當家了吧?！?p> 這個陳起聽得明白，此當家非落草之輩的當家，更新奇的，此前和太和子扯閑篇的時候，還知道這道教十方叢林還有方丈或者主持呢，當時劈地陳起也是連連稱奇。
相比這可能是子孫廟的“水草觀”，太和子口中的道教十方叢林，管理體系更是復雜，除了主持、監(jiān)院之下，還有那八大執(zhí)事，更有那“三都五主十八頭”的稱謂.
依稀記得“三都”是指那都管、都講、都櫥；“五主”是指那堂主、殿主、經(jīng)主、化主、靜主；至于那“十八頭”，個中細節(jié)，陳起實難記得細致。
“正是貧道，馬道友有何見教？”
“我剛剛不是說了嘛，你有一句話說對了，大水沖了龍王廟。你倒是挺會選地方、起名字?！?p> “此地我聽說叫王樾山？此觀名為水草觀？”
陳飛虎已經(jīng)被這神經(jīng)兮兮的馬覺，搞地他自己也有點神經(jīng)兮兮了，這不知道哪里殺出來的賊道，東拉西扯的到底幾個意思？
不過，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然也，此山王樾，此觀水草?！?p> “好好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部費工夫。王樾——望月，你倒是秉性不改，還敢妄用元帥名諱，就是不知道你這畜生是否還記得主家尊號——三眼靈曜靈官馬元帥？”
陳起緩緩撤步，果然，這是捅了馬王廟的窩了。
“你這賊道，休要仗著有幾分蠻力術法，便來胡言亂語，貧道道觀起甚名字，關你何事？什么馬元帥，貧道自是不知，你速速離去，休要糾纏?！?p> 陳飛虎的山羊胡子已經(jīng)被氣得顫顫巍巍，說話倒是難得的硬氣。
“離厭，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次你插翅難逃。”
馬覺起身，一套較當日降伏蟾蜍妖物之時更為復雜的印決打出，還有那天瘋癲之時反復念叨的咒語。
“三眼靈曜，靈官座下，離厭聽令，財源倒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