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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惡女

第32章 當自己是盤好菜

寒門惡女 紅傘蘑菇 3184 2020-08-05 11:55:00

  老張頭似乎并不意外夏侯明會怒發(fā)沖冠,表情冷冷的道:

  “昨天刑訊寫供詞,翠花已經招供了。而且事實如何,結果都一樣。”

  “你們撒謊,你們是收了誰的賄賂,這樣污蔑我女兒?殺人償命,我遵循禮法,送她上路,可是……”夏侯明挺直了脊背,“若要污了她的清白,我勢必要上訴到底?!?p>  “要上訴就滾去上訴,趕緊敲鼓遞狀紙,下午就要定判罪名,明日斬首?!崩蠌堫^哼了聲,“至于你遞不遞得上,我看哪,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你們不能這樣……”

  “滾,快滾!要不然叫你也在牢里住上幾天!”

  夏侯明被推搡了出去,撲倒在地摔破了手和膝蓋,我頹然又無奈的看著他竭力反抗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后,閉上了眼。

  他與我真的沒有關系,哪怕名聲臭不可聞也跟我沒關系。

  “夏荷,你不許按指印,聽見了沒有?只要你不按,他們不能這樣隨意結案的,知道嗎?”

  “你若摁了,不僅你要背一身臭名,你的兄長和妹妹也要被人一世輕賤,你明白嗎?”

  ……

  昨天被抽鞭子時,我以為死前最痛苦難熬的就那樣了,不想今天的才是最最讓人無法承受的。

  布滿鉤針的榔棒一棍一棍扎打在身上時,它不會讓人昏死痛絕,但讓人痛不欲生。

  “啪——嗤——”

  榔棒離開身體時,身上被打爛的肉也似一條條的抽了出去。

  “頭兒,這樣抽就沒用了?!?p>  “收起你們的齷齪心思,敢犯渾,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

  兩只手臂吊在頭頂,我的身子仿佛一條掛在屋檐下曬著的腌魚,衣服全是破碎的細洞,血肉模糊的已經不需要在意衣不蔽體了。

  這樣的極刑,每一秒都是極限,比頻死的絕望更煎熬。

  一棒一棒落在背上、胸前……

  在我只剩最后一口氣時,有人上前解了鎖鏈,將我和翠花扔到了地上。

  “唉,摁了指印吧!”

  我抬起重如千斤的眼皮,看見了馬逢恩的兩撇胡子,咬牙擠出幾個字,“誰……指使……你們的?”

  若要屈打成招,讓我摁了指印,他們完全不必提前給夏侯明看刑訊供紙,為什么?

  是在威脅我,讓我妥協(xié)嗎?還是另有其它目的?若是周槐之指使,為什么是何景州帶人來的?

  真可惡啊,死都不讓人死個干脆。

  “你甭管是誰,眼下你摁也得摁,不摁也得摁,左右你父親、兄妹會受牽連的??禳c摁了,刑罰也就點到為止,若你不摁……那就要繼續(xù)了!”

  我“嘿嘿”的笑了起來,胸口劇烈一痛,喉間涌出濃濃的腥味,我吐了幾口血,眼前昏昏欲黑,卻拼盡所有力氣朝外面大喊:“周槐之,你就這點本事嗎?用這樣卑劣的手段逼迫,你就是一團渣渣,老娘看你不起。有錢有勢又怎樣?你也是個可憐蟲,一輩子沒人愛的可憐蟲!哈——”

  只來得及大笑出一聲,我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嘭”的一下,腦袋砸倒在地,沒有了任何意識。

  最后吼出的那句話,我覺得很沒必要的,他又掉不了一塊肉。

  但慶幸的是,我昏死后,身上沒再傳來棒打針扎的劇痛,而是被人拖在地上走了許長一段,扔到了熟悉的草堆中。

  “嗯、嗯……”

  四周一片漆黑,我在劇烈的疼痛中醒來,身下的傷口壓的很痛,shen yin的翻了個身,還是一樣痛。身邊有淺淺的呼吸聲,我吃力的抬手摸過去,還有點點余溫,翠花還沒死。

  “嘿……”

  我苦笑一聲,卻沒發(fā)現(xiàn)另一邊也有個黑色的身影。

  “愚蠢至極?!?p>  我一驚,緩緩轉頭看著坐在一米不到人,心中不由一時怒起,“周槐之,你真的很無聊,要殺就直接殺了,這樣玩我,很有趣,是嗎?”

  黑影伸出手準確的捏住了我的下巴,“是啊,有趣,看樣子,我得留著你慢慢玩!”

  “周槐之,我曰你大爺?!?p>  “還真當自己是盤好菜!”

  黑影嫌棄的扔開了我,站起身。

  今夜沒有星光月色,風很大,吹在牢房間的巷道嗚嗚作響。我只能隱隱看見他的輪廓,和黑暗中發(fā)亮的眸子。

  “給我個痛快成嗎?”我無奈嘆氣,

  “給我個理由?!?p>  “我知道你是對我有一時興趣,但你肯定也明白,我這種桀驁不馴的性格肯定以后會給你帶來一個又一個麻煩,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你也不必不甘心我為什么瞧不上你,我不過就是路邊的一顆雜草而已,我明白自己的位置。你可能擁有世上所有人艷羨的一切,但我追求的卻不是你所擁有的?!?p>  “……”

  黑影陷入了沉默,

  我有些急切,因為我再也受不了一次極刑,“你明白我說的話嗎?”

  黑影頓了好一會,呼吸勻而沉,根本無法判斷他的情緒。若是有力氣,我真的想爬起來跪在他腳下磕頭求放過了。

  不多久,黑影轉身朝外走去,甚至連牢房的門都沒有關就這樣無聲的走了。

  我愕然的看著那洞開的門,心中咆哮:大爺,你玩什么?這是留了門讓我自己逃?

  我失落的閉上眼,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今天似乎并沒有在刑訊供紙上畫押摁下指印,是否明天送去斷頭臺之前還會換種刑具來一次?我不敢往下想,可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方才若是求一求周槐之,我知道他會帶我和翠花脫離這個地獄般的牢,但我還是退縮了。

  想著想著,口里忽然反胃出來一股濃濃的苦藥氣味。

  我驚詫的睜眼,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打的昏死過去,醒來后卻精神十分的好。

  周槐之給我喂的藥?

  這算什么?打幾棍子,給一顆棗嗎?

  ——

  我一夜沒睡,并非是想再最后感受一下穿越異世的人生,而是周槐之喂的那藥實在霸道,讓我亢奮的根本睡不著。到了凌晨時分,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

  “喂,起來了?!?p>  身子被重重的踢了一下,我睜開眼看見馬逢恩握著腰間的刀柄,面上卻帶笑的看著我。

  “是要上路,還是接著打?”我悲催的吐出一口氣,

  馬逢恩驚訝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句,“你……真經打??!”

  我咬咬牙,“今天又要換什么?”

  “你們真是走運了,殺害何二爺?shù)恼鎯词呛胃锪硗庖粋€叫碧羅的,昨天半夜抓捕入牢,連夜審的,已經刑訊畫押摁了指印。”

  “?。俊?p>  懵逼樹上懵逼果,懵逼樹下你和我。

  “那個碧羅被何二爺侵犯數(shù)次,何二爺還常威脅她,榨干她的月例銀子。那晚何二爺約著碧羅,不想將翠花先帶去了,后來你救下翠花,把何二爺砸暈,碧羅趁機要了他的命。所以你們可以無罪釋放了!”

  前夜喝酒,我和馬逢恩話了些家常,又扎扎實實打了一架,他的語氣中透著幾分熟絡。

  “她殺的?”我滿腦子的疑問號,“你們?yōu)槭裁磿蝗蛔サ奖塘_?”

  “是何知事查到的?!?p>  何景州?他不是聽從余老太太的話,不管了嗎?

  “我還以為何知事對你一點也不念及情份了呢,這幾日衙門都沒上,原來是在忙著查真兇,替你翻案呢!”

  我心中微微一緊,

  他,是在意的嗎?所以不動聲色的一直在查。

  “走吧,你的父母家人在外面等著你。”馬逢恩催促了聲,然后又對另一位官差道:“劉三,你帶著那小丫頭走。”

  我云里霧里的扶著墻壁站了起來,搖搖晃晃朝牢房外走。這只是我條件反射的機械動作,因為我還沒有從絕望赴死的巨大轉變回過神來。

  一直到了監(jiān)獄大門口時,我看見秦氏、夏侯明、夏雨、夏半知四人,紅著眼眶激動的撲抱過來時,我才恍然從噩夢中醒來一般。

  自我上次用二十兩銀票打發(fā)送走秦氏,我再沒有想起過他們。因為我從未被親人關懷,所以不曾有一丁點兒的奢望。

  我竟不想,他們全在外面等著我。

  “寶兒、我的寶兒,嗚嗚……”

  “姐姐,你要嚇死我了!”

  ……

  我耳邊圍繞著關切的詢問和嚎哭聲,一瞬我仿佛被包圍在暖暖的陽光下,鼻間無端涌出無數(shù)、無數(shù)的酸楚和委屈……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的,可他們這樣,我突然一下就軟弱了。

  “爹、娘,我……”我哽咽的抽吸了幾聲,“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不是冰冷冷的四面墻壁的住宅房,而是有家人的家。

  “好,好,我們回家,回家!”

  ——

  夢里,我渾身很痛很痛,可有一雙慈愛而溫暖的手一直在撫摸我的傷痛,像是模糊記憶中奶奶的手,輕輕拍著我的背,給我唱搖籃曲,安寧祥和。

  醒來后,我看到了床邊的秦氏和夏雨,她們喜極而泣,想抱我卻又害怕弄疼了我身上的傷,一遍遍緊張的問我“哪里痛?”“若不舒服,跟娘說?!薄敖憬阆氤蕴菃??”

  雖然夏侯明和兄長夏半知沒有開口,但他們的眼神也是露著關愛的。

  這一次劫后余生,在監(jiān)獄門口看見他們的那一瞬間,看見他們擔憂心痛無比的眼神,我突然明白我穿越的意義了。

  前世我孤苦伶仃了一輩子,到死他們也只惦記我名下房產和存款,而這一世,雖只與秦氏、夏侯明他們短短數(shù)十語,卻在我最最艱難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放棄我。

  女子的名聲在這個時代有多重要,我在原主記憶中早已明白,可他們絲毫沒有嫌棄過。

  那我還求什么轉世再投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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