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月將李凌尸身火花,從骨灰壇里取了一小瓶骨灰放入墨藍荷包中,那荷包上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輪明月初升,月影倒映在海面上正是桓月在麗水行宮為李凌而繡的荷包。
桓月把荷包握在手心
這荷包卻是永遠也送不出去了……
桓月將李凌的骨灰放入皇陵,便策馬回宮。
此時皇城已經(jīng)亂做一團,百姓收拾包袱爭相奔走。大禹百姓已經(jīng)收到鎮(zhèn)國將軍戰(zhàn)死的消息,大禹副將見李凌戰(zhàn)死,士兵也死傷無數(shù),再無戰(zhàn)力,便降了翊國。此時翊國君王已經(jīng)帶著軍隊往大禹皇城而來。
桓月回到大禹皇宮時,大禹皇宮已經(jīng)和她離開時完全不同,整個諾大的皇宮里竟然是看不到一個守衛(wèi),宮內(nèi)的長廊上到處是逃命去宮人落下的衣服,首飾,金銀,可是現(xiàn)下卻已經(jīng)無人顧及,大禹宮里一片風卷云殘……
桓月沒有回長樂宮而是直接去了李曜的勤政殿。
李曜背對著殿門站著
“為何走了還要回來”
“我走,是為了見此生最重要之人一面?;貋恚亲鳛榇笥砘屎蠛痛笥砉泊嫱??!?p> 李曜轉過身來,平靜無波的看著桓月
“你已經(jīng)不是大禹的皇后了,昨天我已經(jīng)將鳳印交給了貴妃”
“你沒有寫詔書,沒有昭告天下我依舊還是”
“天下已失,詔書何用”
“一日為君,便是君。而在大禹人心里,我依舊是大禹的皇后”
“……”
“皇上,大禹將士征戰(zhàn)到最后一刻,大禹沒有亡,依舊在每個人心里?!?p> “你長大了……其實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早放你自由那該多好,那樣有生之年,你還能真正快樂過……”
……
這幾月桓月一直在長樂宮里,元冬沒走,依舊留了下來等桓月?;冈旅刻煺W飨ⅲ裁刻炫阒冈?,聽她撫琴看她作畫,有時元冬都有些恍惚,好似大禹依舊和從前一樣,大家都在,只要打開長樂宮門,便能見宮女侍衛(wèi)們熙冉而過。
望臨城破那天李曜便解散了宮中眾人,大禹宮內(nèi)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只留下一些死忠的宮女侍衛(wèi)和李曜的妃子兒女。
這幾月楚翊已經(jīng)收復了大禹,下令士兵進入大禹后不可燒殺搶掠,并派兵安撫善待大禹百姓,承諾大禹百姓今后會如翊國百姓一半般,依舊有良田房屋不用為奴為婢。
正是桓月生辰這天,楚翊率兵圍了大禹皇宮,自己帶著一隊人馬進入宮內(nèi)。
大禹宮里已經(jīng)一片蕭條冷清,楚翊讓人去搜查除長樂宮外宮中余人,侍衛(wèi)來報,大禹皇帝和大禹貴妃和皇子皇女已經(jīng)服毒自盡。太后也在慈寧宮自盡。士兵們拖著一群哭泣不止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宮女侍衛(wèi)們。
楚翊看著勤政殿的房檐,上面琉璃瓦積雪融化的地方依舊在陽光之下炫麗奪目,楚翊收回目光讓士兵將那些人帶去好生安置。
楚翊來到長樂宮時,長樂宮宮門大開,楚翊站在長樂宮門前突然便不敢進去,他怕他進去看到的是她冰冷的尸體……
他應該告訴她的,他走時就應該把她帶走,哪怕她不愿,哪怕她恨他的隱瞞……如果她真的死了……
楚翊不再遲疑,抬腳便走近了長樂宮里,長樂宮大殿門梁上彩翼風鈴依舊隨風而響,楚翊看著那風鈴怔了怔,他走到他寢宮發(fā)現(xiàn)里面沒人,又去了曾經(jīng)自己住的地方,里面物品一切如舊,甚至那些帶去麗水行宮的東西也拿了回來放回原位。
楚翊在院里繞了一圈竟是一個人也沒見到,他突然有些著急煩躁起來……
前一天他就去了麗水行宮,那里早已人去樓空,那她定然是去戰(zhàn)場前便回了宮的,可是現(xiàn)在長樂宮里卻四下無人……
這時突然從長樂宮后院傳來一陣琴音,楚翊心里一陣狂喜,臉這幾天一直籠罩在臉上的陰霾之氣也消散了不少。他怎么忘了長樂宮還有個后院,以前他和桓月大多只在前院活動,所以剛剛著急找人竟是忘了尋去長樂宮后院。
楚翊順著琴聲尋去,雖然覺得琴音有些不同,但在這長樂宮撫琴之人必然是她,但楚翊多少還是有些忐忑……她見到他時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應該是恨不得殺了他吧……畢竟她是親眼看著他將匕首插入她心愛之人的胸腔里……
楚翊想著卻是已經(jīng)順著琴聲來到了長樂宮后院的涼亭之外
“她人呢!”
撫琴之人一見來人便嚇的倒倒在了地上,一旁還有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娃安靜的在地上玩著折紙
“公,公,公主已經(jīng)出宮了,現(xiàn)在人估計已經(jīng)到了城樓上”
!楚翊轉身便往宮外趕去。
翊國軍隊每攻打一國是前都會傳閱該國帝后重臣等畫像,為的是攻進皇宮時防止那些重要之人逃跑。攻打大禹時自然也是傳閱過的,雖然他及時趕到將她的還想拿回,但也已經(jīng)有不少人看到過……楚翊進大禹皇城時將大部分的翊國士兵都留在大禹皇城外,他怕她去了城樓,有人認出她是大禹皇后會傷害她,那些士兵本就要等著論功行賞的,他們?nèi)粢姶笥砘屎筮€活著……楚翊不敢多想夾緊馬腹加快馬速往大禹城門奔去。
楚翊趕到城樓時,城樓已經(jīng)被人用萬金鎖從里面鎖住,這鎖就算用斧頭劈一時也是劈不壞的。這種鎖只有兩把鑰匙,而且鑰匙也是極其難配,除非是造這把鎖的師父,不然誰都配不出。這種鎖造價極高,一般都是皇族權貴會使用。
楚翊見城樓大門已經(jīng)被萬金鎖鎖住便直接出了城,繞到了城樓之下。
果然,城樓之上已經(jīng)站了一個人,這人一身白衣,頭發(fā)半束大多散落下來,發(fā)間斜斜插著一根翡翠荷花簪,神情恍惚淡漠正是桓月。
那些翊國士兵見楚翊過來紛紛起身相迎,都自覺站在他的身后。雖然此時天空又暗沉下來,但因是白天依舊有淡淡陽光穿過云成層照射下來,楚翊一身銀白鎧甲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很是耀眼醒目。
桓月聽見好似有人在叫她,正好是那光亮所在,她偏過頭看著那個坐在馬上之人
一眼望過去只見那一身銀白鎧甲在微弱的陽光之下依舊熠熠生輝……
桓月的手緊緊了
她心悅之人亦是一身銀白鎧甲……他從來都是一身冷清高貴的,可是卻從來只有他會喚桓月的本名:恒月。
桓月在心底嘆了口氣
原來是她的徒兒夜玄來了……不,現(xiàn)在該叫楚翊才對。
恨嗎,恨只恨此生太長。
三年不見夜玄又長高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白紗覆眼,那一雙墨綠色的眼眸長在他那無雙的臉上更顯得風華絕代,便是看一眼都能魅惑人心。
只是現(xiàn)在在看來,這眼眸里那原本充滿夢幻一般的森林原來是迷障層層,危機四伏。那精靈原來是魔鬼修羅,才所以充斥著雀躍聲,慶賀聲,廝殺聲,嘆息聲……瞳孔里晶瑩透亮的星辰墜入深海,目及之處生靈涂炭……
這人不該在人間,人間怎會有如此驚艷之人。
桓月頭有些昏沉,聽不清楚翊的聲音,只知道楚翊現(xiàn)在在此處,那李曜應該是已經(jīng)……
李曜從來都是那么驕傲的人啊……他從小便是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位,從來不曾經(jīng)歷過苦難和失敗,卻不想這第一次失敗竟是連生命都敗去……然而他依舊守住最后那一絲驕傲,不愿做那任人魚肉的階下之囚,在今早于勤政殿中服毒自盡。明明他從來勤政愛民治國有方,明明他一直嚴明律己一身才華抱負,明明他正值一生之中最好的年華……
桓月抬頭看了看天光,雖是陰天卻是刺眼,她重新看向楚翊,這個算是她一手帶大的徒兒,他確實優(yōu)秀,這幾月她算是看到他治國之才。她幼時時?;孟肽苡幸晃徽娴耐跽叱鍪澜y(tǒng)一這散亂的天下,讓天下百姓不在經(jīng)歷戰(zhàn)亂紛爭,不在流離失所,不在有異國之見。原來真的有這么一個人出現(xiàn)了……
桓月向楚翊笑了笑
只是原來天下統(tǒng)一的過程竟是要付出如此殘忍的代價……
桓月的頭更昏沉了,她看著連綿不絕云層和遠處山脈相接的地平線,李凌一身大紅喜服騎著高頭駿馬向她走來,李凌來到她身邊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來
“恒月,我來接你了”
桓月笑著向李凌伸出手去
……
桃花散落碧桃枝,春雨不逢,風常香。夢里常夢夢君還,思念成癮,影成雙。
……
楚翊站在城墻之下紅著眼著急而惶恐,他命人找了四周都沒有草墊子,也沒有什么棉軟之物,或者梯子,士兵們被派去更遠的地方尋找。
楚翊一直在和桓月說話,他不敢停下來,他只想拖住時間,等士兵把草墊等物尋來。他拼命的喊著讓桓月從城樓上下來,他什么都愿意,求她不要做傻事,求她不要離開他……
楚翊一直看著桓月,突然見桓月朝他一笑,他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他為了能看清桓月所以站的離城墻有些遠,他連忙策馬向桓月所在的城墻奔去
桓月已經(jīng)從城樓上跳下,跳下時她看到楚翊極速騎馬向她奔來,她也終于聽清楚翊歇斯底里的聲音,他說,師父,不要丟下我……我已經(jīng)打破這座牢籠,我來接你了,不要離開我……
“阿玄,師父不會離開你,心永遠和你在一起”
“不,心要人也要”
阿玄,師父食言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