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文君的稱王儀式隆重舉行。早先樗里疾丞相已派人遠赴故土,祭告天地宗廟。到了吉時,鐘鼓齊嗚,義渠骕看到龐大的儀仗過后秦王身著象征王權的黑灰色服飾,站立在高聳挺拔的四海歸一大殿上,隨即落座。兩側(cè)坐著各國的王候和使臣紛紛起身向秦王行禮致敬。義渠骕第一次參加諸侯的稱王儀式,他深切感受到至高無上的王權威嚴,為天下人所仰慕。
大殿前的九十九級臺階下面是秦國的文武百官。廣場上全副武裝的秦國銳士,威武雄壯。廣場四周的望樓上也布滿了秦國的士兵,警惕地注視著廣場上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面寫著“秦”字的大旗獵獵作響。這種宏大的場面和威嚴的儀式正是中華大地上帝王權力的集中體現(xiàn)。
臺上樗里疾丞相高呼:“秦王稱王儀式現(xiàn)在開始。首先秦王祭天為萬民祈福,護佑天下蒼生;秦王加冕王冠自此身為天下共主…”
“諸侯恭賀”
“朝臣跪拜”
難怪天下諸侯不惜一切代價殺伐掠奪攻城拔寨,只為得到這勢位至尊的王權和領土。義渠骕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當天下午辭別了秦王,樗里疾丞相親自送到城門外。出了城門義渠骕猛然回頭,看到城墻上有個小將在奮力地向他揮手,定睛一看他立馬明白了,一個人寧愿在秦國做一個小小的城門守衛(wèi),也不向望義渠國的兵馬統(tǒng)帥。這究竟是為什么呢?看看秦王宮一個宮殿就相當于義渠國的整個王宮一般大,小巫見大巫自然就見怪不怪了。
義渠骕返回后,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復,他更加專注于義渠國的城池防御,親自巡視了義渠國的每一寸土地,各個地區(qū)牧民的生產(chǎn)生活情況,始終不忘激勵戎民鼓足干勁繁育幼畜,生產(chǎn)糧食。
不幸的是今年夏天一場山洪過后,河水暴漲、山體滑坡。義渠的城墻大多數(shù)是夯土建造,每遇洪水坍塌的地方特別多。義渠的王宮也遭遇水淹,各處坍塌出很大的豁口,義渠骕迅速趕回征集戎民準備維修。每年春夏之交義渠國都要進行城墻修筑,但今年的雨水特別多且來得早,又因忙于各地巡視而耽擱了。
義渠骕秦國之行看到秦人用磚塊土石建造的城墻非常堅固,但苦于義渠人不會燒制磚瓦。他又想到了巡視北方時在河套地區(qū)發(fā)現(xiàn)朐衍人用賀蘭山上的石塊徹墻筑城,城墻分為兩層外面砌上形狀不規(guī)則的石塊固定好,中間填充夯實的黃土。如此建造的城墻也十分堅固。
王宮被水淹,城墻坍塌很多,義渠骕見狀覺得已經(jīng)無法修復了,權衡再三,決定另選一處地勢較高且平坦的地方重建王宮。他們沒有秦人的磚瓦,就用子午嶺上采挖的巖石代替。專門請來朐衍戎人做工匠,采挖河道中的鵝卵石和泥沙,攪拌了紅黏土,夯實宮殿的基礎。義渠骕與大家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歷時三年多才將宮殿建造完成。
這三年義渠骕內(nèi)心深處還是畏懼強敵來襲,無險可據(jù),無城可守,時時刻刻防御著周邊的強國。他們封鎖消息,秘密建造,每天入夜前都要去巡查各處的瞭望烽火臺,加強防御。義渠國的戰(zhàn)略方針就不再攻城略地、開疆拓土了,而是四處游走結(jié)交各方諸候,暗地里一心一意地專注于建造王宮。
義渠骕的外交策略果然奏效,三年無戰(zhàn)事。上天保佑義渠國人畜興旺,五谷豐登。
王宮順利峻工,義渠骕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多年的忙碌和勞累,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只能躺在病榻上處理國務。
積極而廣泛的外交途徑讓義渠骕從四面八方獲得了中原諸侯國的最新消息。秦王聽從司馬錯將軍的建議,攻取蜀國,貶蜀王為蜀郡守,派人監(jiān)視并輔佐主政。
初更十三年春,秦國出兵與楚國戰(zhàn)與丹陽,楚軍不敵秦軍敗退。秦國得勝獲取大片土地并在此設立了漢中郡。魏國眼見秦國攻取了西蜀和漢中驚羨不已,立即發(fā)兵攻打被秦國占領的西河地區(qū)。為了取得戰(zhàn)略同盟的支持,魏國多次派人出使義渠國,拉攏義渠軍夾擊秦軍,奪回西河之地而均分之。義渠骕以身體不適無人統(tǒng)領軍隊為由推脫,不愿染指秦魏之間的西河之爭。
義渠骕的病情持續(xù)惡化,多方請人醫(yī)治,始終不見好轉(zhuǎn),他也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一個不容忽視的現(xiàn)實擺在他面前。誰能統(tǒng)領義渠國發(fā)展壯大,與中原諸候國迂回周旋?爭取在禮崩樂壞、諸候混戰(zhàn)的華夏大地上一代代頑強地生存下去。
王者的本質(zhì)是自私的,義渠骕的兒子當仁不讓是第一人選,大兒子義渠騏是世子,鄒虞氏所生理應是王位的繼承人,但他多年觀察發(fā)現(xiàn)大兒子有些癡傻,如今連馬都騎不了,起初只以為是他母親太過嬌慣,可是今年都十一歲了,還是如此這般模樣,他徹底失望了。二兒子義渠駭?shù)挂猜斆髁胬?,是與秦國聯(lián)姻的秦女甘姑所生,但今年免強夠五歲,年齡太小如何擔當義渠國這副重擔?眼看著義渠骕已經(jīng)病入膏肓,傳位的大事遲遲未決。這甘姑很聰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是鄒虞氏也不甘示弱,他的父親和兄弟帶領自家族人,從遙遠的河套地區(qū)趕過來。
此時甘姑以為義渠王尋訪名醫(yī)治病為由,離開了義渠去了秦國。這秦女甘姑乃是秦國左丞相甘茂的庶女,此事很快便傳到了秦惠文王的耳朵。秦王立即知會甘茂丞相。這些年義渠國愈發(fā)強大為諸戎之首。如今趁著義渠王傳位之機,擁立甘姑之子為戎王,插手義渠國政,日后圖謀先控制戎王,再削弱其國勢,逐步征服義渠人,讓他重回隸屬于秦國的義渠郡。甘茂如實告知于女兒,甘姑驚恐萬分遂求得一名郎中,便火速趕回義渠國了。
在秦女離開義渠國的這段時間,義渠骕向來知曉甘姑賢惠,或許是為戎王傳位之事,避嫌而暫且離開了義渠國。他看到此事必須快刀斬亂麻--痛下決心。索性就在病榻上召集各部族長老前來議事,并寫好傳位詔書,由犀長老和衡長老共同輔佐,傳位于二公子義渠駭。
此詔一出,鄒虞氏所部在朐衍戎人的慫恿下,堅決不同意。他們強闖王宮當面質(zhì)問義渠骕說:“原本定好的義渠世子為何不能繼承王位?”
“你們先說說為何不同意?是為世子謀,還是為一己之私利?”義渠骕問。
“兩者兼而有之,隨你怎么想吧!”鄒虞氏說。
義渠骕聽了這話,氣得怒目圓瞪,無言以對一口痰卡在喉嚨中,氣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