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華晉升前將軍,朝中好多權(quán)貴爭先恐后登門拜訪、道賀。軍隊(duì)休整三日,又要開赴函谷關(guān)駐守,他只好抓緊時機(jī)在府中宴請,答謝來賓。
魏冉作為嬴華將軍麾下初立軍功的千夫長,當(dāng)然不會錯失良機(jī)去主動拜訪。他先進(jìn)宮一趟,羋月聞訊特例出宮也去將軍府走上一遭,無非是想擺出這層關(guān)系,為魏冉日后的仕途順暢鋪路搭橋。
魏冉回到咸陽依然沒忘約了義渠駭、熊橫等人在酒樓小聚。今日,他還特意帶了自己的好兄弟,在戰(zhàn)場上生死至交的白起和向壽。他們一起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共敘離別之苦,共話朋友之情,傾訴驚心動魄的軍旅生活。
席間,魏冉提及他們理應(yīng)拜訪嬴華將軍一事,義渠駭與熊橫也有此意。于是,他們不謀而合,立馬結(jié)束了酒宴,更換衣飾行裝,準(zhǔn)備前往將軍府。
義渠駭終于改頭換面了,卸下了義渠人的獸皮短褂,換上了魏冉贈送的秦人長袍。他還特意束發(fā)革面,馬上變成了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英俊青年,整個人顯得更加朝氣蓬勃。
熊橫驚嘆道:“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有他倆的陪襯,魏冉拜訪將軍府,就不是赤裸裸的巴結(jié)、討好上司了。
一行人同乘一輛馬車到達(dá)將軍府通稟之后,順利入府。嬴華正在大廳接待先前到達(dá)的重要賓客,無暇抽身。夫人車萍以女主之禮,笑臉相迎。看到義渠駭今天的著裝,不免夸贊一番。讓他們在西廂房落座喝茶,并解釋說:“夫君正在接見一位楚國的左徒大人,就是紅遍大江南北的大詩人-《楚辭》的作者屈原。此次奉楚王之命,出使秦國特意造訪將軍府,給我們送來了他最新編撰的《楚辭》。說完便拿給眾人閱覽。
“我還以為是什么重要的賓客?原來是那個性格孤僻又耿直的三閭大夫。他來到咸陽不拜見我這楚國未來的太子,反而跑到將軍府里來,這里能有他什么事?莫非是來推銷他的《楚辭》不成?”熊橫不肖一顧地說。
車萍不愿駁了他的面,想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忙說:“真是不巧了,剛才羋王妃也來過,你們要是早來一刻,我們這些舊相識又能共聚一堂,話說家常了?!绷x渠駭聽后未能見到羋月心中難免有點(diǎn)失落,隨意翻閱起《楚辭》來。
他們正在說話間,燕太子姬丹也來到西廂房。大家都是舊相識,見面起身行禮、打招呼,落座。姬丹一眼看到義渠駭手中的竹簡,說:“兄弟,能否讓我一閱!”
說著便伸手接了過來,仔細(xì)地品讀起來。他邊看邊說:“這是一部前所未有的浪漫主義詩歌總集,讓人嘆為觀止。”眾人面面相覷,驚羨地湊過來閱覽。
車萍看到他們饒有興趣地談?wù)撈稹冻o》來,便走開了去招呼其他的賓客。姬丹瀏覽了兩三頁,突然放下書站起來說:“在下才疏學(xué)淺,不足以悟透《楚辭》的深刻內(nèi)涵,還是請屈原先生親自為我們答疑解惑吧!”說著便出門去了。
須臾,姬丹領(lǐng)著屈原向西廂房走來,一進(jìn)門就鄭重介紹道:“這是楚國偉大的詩人屈原先生,今天有幸遇見,請他來為我們解說《楚辭》的真正內(nèi)涵!”
眾人出于禮貌,起身問好。屈原一眼看到坐在門口,一身戎裝的魏冉、白起、向壽等人,隨口說道:“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fù)還?!?p> 熊橫馬上站起來,駁斥說:“大膽狂徒,竟然在秦國將士面前口出狂言,說如此晦氣的話,是不是想讓人家將你亂棍打出?”
屈原這時才清楚地看到,懟他之人非同尋常,乃是楚國未來的太子熊橫,急忙上前賠禮道歉。
“在下眼拙,不知熊公子也在此處,失禮,失禮…請公子恕罪!”
熊橫怒不可遏,喊道:“識相點(diǎn),趕快走吧!這里不歡迎你?!?p> 屈原不想自討沒趣兒,轉(zhuǎn)身走了。姬丹又追了出去,二人小聲嘀咕了一陣子,各自離去。
不多時,終于等到嬴華將軍送完賓客,正式接見。
見面后對魏冉、白起等人客套些鼓舞人心的官話,對義渠駭卻分外重視,并說:“若干年前,我親眼所見義渠王叔單騎走秦營的英雄壯舉。那時我年齡尚幼,只是司馬錯將軍麾下的一員百將而已。如今,西南邊陲的巴國和蜀國發(fā)生戰(zhàn)端,司馬將軍入川平亂,無法抽身。王上命我駐守函谷關(guān),扼守秦國的東大門,使命光榮,但責(zé)任重大?!?p> 義渠駭說:“將軍乃當(dāng)世之棟梁,秦國唯將軍,可堪當(dāng)大任!”
嬴華說:“世子過譽(yù)了,我定當(dāng)不負(fù)眾望,生當(dāng)為人杰,死亦為鬼雄。”隨即吩咐下去為眾賓客設(shè)宴。
義渠駭、魏冉等人,早已用過餐,只好婉拒了。臨走之際,因義渠駭、熊橫均為入秦的質(zhì)子,嬴華送上兩塊本地特產(chǎn)的藍(lán)田玉,沒想到義渠駭卻拒絕了,說:“多謝將軍的饋贈,太過貴重了,在下斷然不能接受?!?p> 嬴華不解其意說:“后天,我的人馬全部開赴函谷關(guān),我走之后不知何時再能與你相見?故而贈玉留作紀(jì)念。此生,我與你相見恨晚,與子同袍,豈曰無衣。‘投我以木桃,報(bào)之以瓊瑤。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若再相見,還想請教胡人騎射之術(shù),這又為何不受呢?”
義渠駭連忙解釋:“將軍,誤會在下了!我今日在貴府得見屈原先生的《楚辭》,有心借閱,還望將軍不吝賜教!”
“這卷書自左徒大人帶來之后,我根本就沒有閱讀過。這些年,我為秦國征戰(zhàn),四處奔走,戎馬生活只知研習(xí)兵法。這種風(fēng)雅俗書,根本無心閱覽,因此談不上賜教。這本書原本是給夫人閑暇之余,品讀解悶,打發(fā)時間而已。既然你想閱覽,權(quán)且拿去吧!”
義渠駭趕緊道謝:“多謝將軍成全!”
夫人車萍卻說:“我粗略地瀏覽了幾篇是一部曠世奇書。書中有做人的哲理,明辨是非的道理,閱讀之后能開化人性,教誨世人。我從小習(xí)讀過《詩經(jīng)》、《論語》等書,都不及楚辭接地氣,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不過我才疏學(xué)淺,只能粗枝大葉地理解一些罷了,確實(shí)是一部世間少有的文化魁寶,既然是如此精典的著作,就要懂得給大家分享。再等三五日,我謄抄幾卷送給諸位喜歡詩詞的朋友?!?p> “感謝夫人的慧心垂憐!”義渠駭說。
那一日,軍隊(duì)浩浩蕩蕩地開拔,秦王親率朝中文武百官送出城外,義渠駭與熊橫也到場話別。
屈原回國之前,仍然沒忘向熊橫辭行,義渠駭正好碰上。屈原說:“在下一介儒生并非不知禮數(shù),那日在將軍府遇見秦國的士卒,故意出言譏諷,好讓他們有所顧忌。如今的秦軍如同虎狼一般,奪了韓魏數(shù)座城池仍不滿足,長此以往,我們楚國也危矣!然而,我們的楚懷王還沉醉在一心與秦交好的美夢中,不整軍備戰(zhàn),不思進(jìn)取,遲早要亡…”
熊橫再也聽不下去了,怒斥道:“住口,左徒大人出使秦國,不專心于兩國邦交,卻來我這里妖言惑眾,蠱惑人心,是何用意?有何居心?”
屈原并不理會熊橫的問話,繼續(xù)說:“我此次來秦,明為例行兩國邦交友誼,獻(xiàn)上《楚辭》,以樸實(shí)良善的楚風(fēng)開化人性,教誨秦人;實(shí)則是探查大秦國力之虛實(shí),因此造訪了嬴華將軍。老夫還有一個心愿,我王昏聵,‘庶見素衣兮,我心傷悲兮,與子同歸兮?’強(qiáng)我軍隊(duì),固我國防?!?p> 熊橫心不在焉,不想再聽他的絮叨,便說:“我身在秦國為質(zhì),一切事宜父王自有決斷,左徒大人過慮了!”屈原真沒想到自己的熱臉貼到了冷屁股,憤憤離去。
沒多久,車萍果然親手謄抄一本《楚辭》,并派人送到義渠駭府上,看著書卷上自然流暢、清雅雋秀的字體,他全是無盡的仰慕和崇拜。受屈原的引導(dǎo)和啟發(fā),他似乎忘卻了酒肉狩獵,千方百計(jì)地搜羅一些古典書籍,查閱解惑。在大秦濃厚的文化底蘊(yùn)中自由自在的遨游,充實(shí)自我,提升個人的文化素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