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二土到了夏天一般穿一雙crocs出門,其實他是很想像有些人一樣光腳穿一雙露腳趾頭的涼鞋的,他覺得那才是夏天該有的樣子。但是他的左腳大腳趾頭自高中時就得了灰指甲,起初他并沒有在意,以為用指甲鉗把糟爛的指甲盡量剪掉就行了,誰知這根本不起作用,最后發(fā)展到他那個腳趾的指甲被他剪的都露了肉,但等長出的時候仍舊是厚厚的而且里面充滿了讓人惡心的破破糟糟的東西。
人二土覺得他的灰指甲應該是母親傳染的,因為母親的腳十個指甲沒有一個是好的,指甲鉗對她來說已經根本不起作用,她只能用手術的刀片修腳。所謂子不嫌母丑,人二土當然不會嫌棄母親,但是每次看到母親的腳他也會下意識的不想再看第二眼。奇怪的是父親的腳就是好好的,直到去世也沒被傳染上這讓人有些難為情的病。
跟小美住在一起后人二土是有些難為情的,他覺得女生肯定都是潔癖狂,對這個病肯定厭惡至極,所以他會特別小心的掩飾自己的這個小瑕疵,盡量不讓他的左腳大腳趾露在小美面前。但是沒想到小美心還挺大,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誒?你也有灰指甲,跟我爸媽一樣?!毙∶赖谝淮慰吹饺硕恋哪_趾時隨口說。
“啊,我。。。倒也不是很嚴重,就是難看些而已。”人二土看小美這么說心稍微放寬些,但是他還是極力為自己辯護:“可能是上學時不知道哪次踢球不小心把這個指甲弄劈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變成現在這樣了?!?p> “你現在不上班可以去找地方治一治嘛,拙病土,哈哈哈?!弊静∵@個詞是一次人二土無意間跟小美開玩笑的時候提起的,他覺得這個詞的表達準確又很有喜感,不會對得病的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傷害,而且那也是他能記得的為數不多的語文課本里的內容,就像他跟小美經常提起的另一句一樣:“自把女兒嫁與你這現世寶”,人二土說的時候會特意在“寶”后面加上兒化音,他覺得這樣聽起來更加好笑。
“嗯!你說的有道理,其實就是找個專門修腳的地方就能行哈?!比硕梁孟褚幌伦诱业搅艘粋€目標,哪怕是治灰指甲這樣的小事,至少這樣就不用每天自欺欺人的老去國圖睡覺打發(fā)時間。
要說這修腳人二土只知道一個清華池,在虎坊橋往東再走個一千多米,好在那時候虎坊橋已經通了地鐵,人二土記得好像是四號線,他的第一雙crocs就是他坐那趟地鐵在虎坊橋附近的崇光百貨買的。
人二土打定主意后找了一天冒著炎炎烈日跑去清華池,那個從外觀上看不出任何老字號樣子的修腳老店,反而更像是一個稍微好一些的普通商業(yè)門面,如果事先不知道清華池是干什么的,只看那門面你說它是個洗浴或者酒店甚至飯店都行。人二土進門到一個黑咕隆咚的大廳,服務臺的服務人員問明他的來意就讓他上二樓,二樓一個專門的服務人員把他領到一個屋里等著,那個屋倒很是明亮,有兩張類似牙科診所的診床,上面鋪著淺藍色的單子,旁邊專門可轉動的臺子上放一些修腳器具。
人二土站立在屋里等了幾分鐘,一個中年禿頂大叔推門進來,
“看灰指甲是吧?”
“哦,對,外面的那個人把我領這屋里的。”
“躺下我看看先?!蹦嵌d叔一指靠窗的那張床。
“誒,好?!比硕磷匀皇锹爮闹笓],乖乖的脫了鞋輕身上去躺好。
那大叔搬過椅子坐到床的另一頭兒,雙手掰過人二土的左腳仔細端詳了半天后說:“看你年紀不大怎么這腳這么嚴重啊。”
“啊。。。”人二土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還想說:“不嚴重?。∧睦飮乐亓??”
“你看不只是你這大腳趾頭,旁邊的這個現在也不行了,得一塊兒治啊?!蹦嵌d叔繼續(xù)說,“其他三個沒啥問題還好,我看你另一只腳。。?!闭f著他又把目光轉向人二土的右腳,“這只倒還行?!?p> “師傅啊,你看我這腳怎么個治法啊?”人二土找準時機問了一句。
“這個怎么也得來個幾趟,就是把你這壞的指甲和甲床上這層硬膜清理干凈,期間要早晚抹藥,直到健康的甲兒長出來唄?!?p> “還要來好幾趟啊?”人二土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你以為呢?這么嚴重一次肯定清理不干凈,而且你新甲長的時候還要不斷的來復診,來修,才能保證這新長的不會跟之前的一樣?!倍d叔應該是看出了人二土的心思,說話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行吧,那。。。大致得多少錢???”人二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他最關心的那個問題。
“先辦卡吧,然后充點錢進去,每次來劃卡就行?!笨磥磉@禿叔經驗豐富,沒有直接回答人二土最關心這個問題。
人二土聽禿叔的回答一時間也不知道下面該說什么,只能依舊躺在診床上眼神稍顯遲疑的看著對方,這時禿叔接著說:
“今兒先給你把這兩個趾頭能清的都清一清吧?!?p> “行?!比硕烈灿X得不能白來一趟,至少得給我來點兒真格的呀。
“下來,先泡泡腳,然后再修?!闭f完那師傅出門喊了一聲,不一會兒二樓的服務人員端著桶和熱水進來,人二土看那桶里面鋪了塑料布才放心把腳放進去。水不算很燙,人二土無聊的兩只腳在桶里相互摩搓,看著禿叔在一旁打開一個小箱子,跟那些美發(fā)的,看牙的一樣,里面真是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只見禿叔從箱子的不同隔層拿出幾個亮閃閃的擺放到床邊的臺子上,又從底下拿出一些紗布和藥水,
“差不多泡一會兒就行,過來吧。”禿叔跟人二土說。
人二土身上的汗一下就出來了,但是到了這份兒上不上也得上了,他把心一橫:長痛不如短痛,為了將來能穿正常的涼鞋出門兒,拼了!他把腳從桶里拿出來,蜻蜓點水般的幾下移到床邊,屁股一挪先坐到床上,然后整個身體順勢躺下,禿叔還是跟剛才一樣坐在床的另一頭兒,只是這次他先是一只手拿著工具,另一只手把住人二土的大腳趾頭,
“開始了,稍微忍著點兒啊。”
“!”人二土聽他這么說心一下涼了半截,“幾個意思???忍著點兒。。。”人二土鼓足勇氣怯生生的說:“那個。。。麻煩稍微輕點兒也行,我。。。有點。。。怕疼。”
“嗯?!倍d叔顯然不是很滿意人二土把壓力轉移到他這一方,隨后只見他拿起一個類似小鏟子的工具,把尖兒的那頭兒斜上一個角度抵住人二土的左腳大腳趾甲,一只手用拇指按住鏟子的另一頭兒,再用另一只手整體固定整個的發(fā)力方向,
“好,別動啊?!倍d叔憋著一口氣好像渾身一股勁兒都用在了那兩只手上,咔的一聲人二土的一大塊指甲應聲飛了出去。
“?。。?!”人二土一聲慘叫,雖然他也早已憋足了一口氣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