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屏障

　　安醒了。

　　劇烈的疼痛充斥全身。

　　意識恢復(fù)的過程中，回想起了發(fā)生了什么。

　　身下傳來浮力，還有水拍打河岸輕微的脆響…他似乎就躺在岸邊。

　　什么也看不見。

　　他活動了手指腳趾，確認(rèn)自己的受傷程度。然后慢慢用力，撐起自己的上半身。

　　所以，我已經(jīng)不在水底了？

　　他躺著思考了下，小心翼翼地打開潛水頭盔，微酸溫?zé)岬男迈r空氣涌入肺部，他劇烈咳嗽起來。

　　這里是什么地方？珍在哪里？

　　安在胸口摸索會，按到了彈出口袋裝置。

　　希望沒壞。彈出裝置放出脆響，安吃力地抽出晶石，捏碎外殼，舉過頭頂。

　　晶石開始放出微藍(lán)的光芒，照亮很有限，但也足夠。

　　像是某個洞穴。

　　他看到了珍，躺在他不遠(yuǎn)處，安想要起身，結(jié)果腿腳發(fā)軟，重新跌回到地上。

　　出乎意料，岸邊很是溫?zé)岣稍铩?p>　　他匍匐爬行，爬到珍的身邊，喘了口氣，伸出雙手，試圖摘下她幾近破損的頭盔。

　　有什么握住了他的手，力氣很大。他低頭望去，幽藍(lán)的光芒下，是珍的手。

　　他聽到潛水頭盔后面沉悶的聲音，熟悉的音節(jié)：“LA-si-No”

　　潛水頭盔布滿裂痕的遮面罩突然被冰霜覆蓋，薄薄的一層冰聚集，沿著安的手延伸。安感覺雙手刺痛發(fā)麻，寒意侵入身體。有人輕聲說：安，救救我，不要把我留下。

　　安的手開始發(fā)抖：我無能為力，簡，我…無能為力。

　　“…安？”

　　安回過神來，他的手還搭在珍的頭盔上。珍的胸腔虛弱地起伏著。

　　她的手沒有動彈。

　　是極地的幻覺。

　　安輕輕甩了甩頭，慢慢爬起，半蹲在一旁，伸手用力掰開了珍潛水衣脖頸上的金屬扣，一聲脆響。

　　潛水面罩取了下來，珍微弱地吸氣，虛弱地睜開眼睛。在昏暗的放光水晶下，淡藍(lán)色的瞳孔里涌出恐懼。

　　“我們是在哪兒？那些植物…究竟是什么？”

　　安搖搖頭：“我們似乎在地底。河床的下方。只是不知這里為什么會有地洞?！睕]有回答后一個問題。

　　失去意識前，兩人被龐大的吸力吸入河底裂縫。

　　安舉著藍(lán)色晶石檢查了下，說：“你的運氣很好。水壓裝置沒有受損，潛水服也只是輕鋼外殼受損嚴(yán)重?！彼屑?xì)看了看，輕鋼上呈現(xiàn)出細(xì)細(xì)密密的咬合痕跡，附帶一些深深的凹陷。萬幸的是輕鋼下的蓮都隔水布受到了撕扯，因為夠厚，卻并未完全。

　　他順便檢查了自己的狀況，左臂上的輕鋼布滿了相同的痕跡。

　　長著牙齒會啃食的軟體蟲？為什么會有這么巨大的咬力。安皺眉，腦海里搜索相似的生物。

　　也不奇怪，這里是伊思河。想起教宗的話：你們將要前往迷霧的邊緣，長河伊思。

　　“頭，很疼…全身都疼?！闭涞纳裆纯唷?p>　　“能起來嗎？”安收回念頭，掃了掃四周，低頭問。

　　“我試試?！闭涑粤Φ门榔?，“還行?！?p>　　“脫下你的潛水服。”安說，“檢查下我們的設(shè)備?！彼_始吃力地解開防水扣。離開了水面，地精制造的潛水服如同在人身上掛了幾萬個鐵塊，呼吸不暢的同時行動如同笨重的極地海豹。

　　安和珍講了她遇襲后發(fā)生的事。兩人不多時都脫下了身上的潛水服，厚重的兩堆放在岸邊。

　　安內(nèi)里穿著是科查團的制式護衛(wèi)褲和皮靴，上身是訓(xùn)練用棉質(zhì)短袖。

　　應(yīng)急用的發(fā)光水晶已經(jīng)熄滅，所幸防水袋里還有盞已經(jīng)被擠壓變形的低溫?zé)簟Ｕ淠贸鰜?，摩挲了幾下，放在地上，于是他們周圍又有了微弱有限的光。只不過不穩(wěn)定，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地放射著。

　　他們確實在一處淺灘上。身下是為水侵蝕的波紋鈣質(zhì)巖，上方就是巖壁，向外幾米，上方高得只剩黑色。

　　只是在他們所處的岸邊，站直以后，就是距離頭頂近乎半米的距離。

　　近處的水因光線不足顯出幽深的黑色，有一搭沒一搭的波浪拍打著岸，奇異的是這里似乎存在無形的屏障，水花像是撞在空氣里，然后消散，發(fā)出間隔不等圓潤的聲音。

　　安注意到這點，沒有吭聲。珍也注意到了，看向安，然后繼續(xù)自己手上的事。

　　安在工具袋里檢查了一翻，通信器基本損壞，撥開開關(guān)就是無意義的噪聲。另外，他的偵測腕表導(dǎo)致了那次讓他們死里逃生的爆炸。容器袋倒是在，安掏出了干癟的容器袋，背在身上。還有利亞鋼造的制式匕首，鋸齒鋒利，在微光下泛著冷光。他收到皮鞘里，別在腰間。

　　珍也在翻檢自己的物品儀器。她穿著黑色的亞麻布背心，緊身的科查團學(xué)士褲。短發(fā)，并且身體瘦削，彎腰時脊背上高高隆起肩胛骨。安看到她的手臂和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大片淤青。

　　珍拿出偵測器腕表，遞給安。

　　安接過，拍了拍腕表，然后戴在手上。腕表開始活躍，發(fā)出頻繁閃爍的綠光。只不過光芒實在微弱，在藍(lán)色的低溫?zé)粝氯缤瑢绲奈灮?。綠光跳動著，迸發(fā)出斷裂的火焰，朝著岸邊黑暗的深處波動。

　　就在不遠(yuǎn)處了。安想。

　　回頭看珍，她掏出防水工具袋里的幾節(jié)閃光棒，收入懷里。然后她背起容器袋，帶起一些零散的學(xué)士工具。

　　“通信器壞了?！闭漭p聲說，手里握著一截裂開的備用手電，“你看看這個?！?p>　　安接過，借著微弱的低溫?zé)艄猓p易卸開外殼：“燈晶和電路的損壞并不是很嚴(yán)重，可以修好?！彼氖衷诰€路上撥動幾下，然后調(diào)整好零件，手電開始晃動，宛若孩子蹣跚幾步，就開始順暢地放射光芒。

　　安晃動幾下，轉(zhuǎn)身面向水面，卻看到藍(lán)光下，岸邊的水面在不正常地后退。

　　后退非?？欤切┧拖駨奈创嬖谶^一樣，頃刻間已經(jīng)不見。

　　在安和珍面前，只剩一片無窮的虛空。

　　這讓安看清了，距離他們幾尺的水底，如同斷裂開一樣，變得深不可測。

　　如同處在峭壁之巔的一個山洞里。安回味過來。

　　安感覺到了一種使人內(nèi)臟移位的強力震動。他和珍一起摔倒在地上。當(dāng)他爬起，抬頭，看到了壯觀的一幕。

　　四面八方的水，向他們沖來，只是短短的一瞬，已經(jīng)到了跟前，

　　簡直是空間移動的魔法。安的念頭。

　　珍下意識閉眼埋頭，手橫著徒勞擋在身前。當(dāng)她撤下手臂，抬起頭來，看到無限綻放的白沫。

　　珍喃喃：天母在上。

　　他們身前無形的屏障擋住了一整個空間的水，在手電的照耀下，水流如同有生命般，在屏障前一波一波地沖刷四散，糾纏不歇，還有一些細(xì)小的生命體，等不及看清它們的模樣，就已經(jīng)迅速被急速的水流壓榨變形，騰得散出血霧，又瞬間消逝。

　　你站在在這個角度看過海嘯的內(nèi)里嗎？珍的聲音有些顫抖。

　　“就連聲音也被隔絕了，”珍說，“不然這些音波早就把你我振成肉醬了。”

　　有什么巨大生物的一部分也被擠壓過來，安只看到一只爪子，一部分身體，塞滿了視野，似乎有著滑膩鼓動的皮膚，只不過在他面前瞬間被壓碎崩解，速度太快，手電的光下是不斷消散的血霧，詭異的紅色折射在他們臉上。

　　紅色的空間。

　　然后是骨頭，崩碎，裂開。能夠想象這只生物是怎么在洪流中消散的。

　　“塔拉的漩渦?！闭渎_口，因興奮和恐懼身體輕微發(fā)顫，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威斯克根據(jù)塔拉湖的大漩渦推算，湖底極有可能存在強力的水流。只不過根據(jù)他的計算，這股水流的強度超過了巖石承受的極限。如果存在這樣的水流，整個西部的陸地都會消失。也許，我們就在塔拉湖的底下?！?p>　　“這就是人參的力量?！卑渤聊粫?，看著眼前的水流快速平靜，但還是有一些奇異的硬殼生物后知后覺的被沖過來，撞在無形的屏障上，感覺不到任何力量，但是它們的外殼卻瞬間碎裂。沒有眼睛，長著尖牙的圓形嘴巴大張，柔弱的身軀暴露出來，尚粘著外殼，如同蜷縮的嬰孩，在痙攣，抽搐，安能感覺到一種巨大的痛處：“它做到了常理之外的事?！?p>　　水流漸漸變成了常態(tài)的波動，然后水簾快速落下，他們眼前的重新出現(xiàn)了水面，起伏著，不過1分鐘，已經(jīng)迅速平靜。變成了懶洋洋沖刷岸面的水流。

　　“它知道我們要來?！卑舱f，“是它把我們帶到了這里?！?p>　　珍輕聲念著：“大陸為巨浪吞噬。在往后水底的世界里，愉悅的國度會持續(xù)千年。我們是多么脆弱。撒耶內(nèi)里?！?p>　　安沉默一會，說：“它已經(jīng)展現(xiàn)了自己的偉力，我們也該出發(fā)了。它不會愿意等太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