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里面請，擇命場賭坊到客一位！”倒屣相迎的門童高升喊道。
“一看就是新來的，這地兒你要么叫賭坊，要么就叫擇命場，這么把‘擇命場’和‘賭坊’連著喊小心被你老板罵！”
“客官，您這腿都瘸了還奔著來賭錢，不急著進去，居然還有閑心挑我迎客喊話的刺?！毙￠T童哼唧一聲，撇了撇嘴，顯然沒把‘客官’的話聽進去，還諷刺了來者。
“本沒什么，不過沖你這話，我可要見見你們坊主了?！?p> “那得看客官您有沒有面子請得動我們大東家了。您就先里面請吧?！毙￠T童咧嘴笑了笑，不忘做一個伸手請客的姿勢，想趕緊把這個跟他說話較勁的‘麻煩客官’請進去，推給別人招呼。
輪椅上安坐的舒千里，看著倔強的小門童，不知想到了誰，竟然會心地笑了起來。
搞得小門童滿臉尷尬地直一下一下斜眼瞥他。
只是此時，擇命場門口寫著一個大‘命’字的布簾被人從里掀開。
進進出出的賭坊，不知為何，總是進的人比出的人多。
小門童看到出來人，不由得畢恭畢敬，身子前傾。
“二東家！”
擇命場的二當(dāng)家看了小門童一眼，沒有理會，反而看向門口坐在輪椅上的舒千里。
“客官您好，我是擇命場的二當(dāng)家，小廝沒見過世面對客官您不敬，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p> “我自然不會和孩子計較，你們東家可在？”舒千里問。
“今日巧了，東家正好在。不過現(xiàn)在正在坐莊，還請客官進內(nèi)稍等片刻。”
“好，既然來了這，時間嘛，就不算個事情了?！?p> “那客官您先里面請吧?！倍?dāng)家親自恭請舒千里道，隨后還不忘督促小門童，“還愣在這干嘛，怎么迎客呢？工錢不想要了是吧？還不趕緊好好地給客官請進去。”
“好嘞！”小門童殷勤非常。
“客官，這里是我們擇命場二樓的包廂。為了賠不是，我們大當(dāng)家會親自陪您玩兩把?！?p> “好。”
小門童說完，飛也似地跑下了樓。
舒千里看見，笑了笑。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p> 舒千里搖著輪椅慢悠悠地靠近專門給他開的包廂窗戶。
擇命場包廂的窗戶是開向賭場內(nèi)的，并不是看外面風(fēng)景的，這種‘風(fēng)景’在嗜賭如命的眼中才是真正的風(fēng)景。
所以在舒千里推開窗戶的剎那，頓時，各種嘈雜的聲音充滿了舒千里的耳朵。
當(dāng)他轉(zhuǎn)著輪椅在擇命場二樓包廂里將幾處窗戶悉數(shù)推開，停駐一處，向下看去。
一層大廳倒是人山人海，仿佛都能看到賭徒們因為情緒激蕩，從而飄灑在空氣中的吐沫、汗水、淚水、血水。
擇命場中游走著的有小斯、有賭妓、有剛剛進門還摸不到頭緒的賭客、還有剛剛下樓的擇命場二當(dāng)家。
二當(dāng)家迅速走到一層大廳正當(dāng)中的一處巨大的賭桌前，與坐莊的男子低語了一句。
男子順勢抬眼向二層看去，正好和舒千里四目相對。
男子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停留，注意力又接著回到了他的‘戰(zhàn)場’。
樓上坐著輪椅的舒千里、四周吵吵嚷嚷的各色賭徒和賭棍、面前成山的金銀和籌碼、身旁服侍著的妖艷賭妓，都沒有能真正吸引他的精力。
男子所在意的，只有他對面的對手。
男子對面的對手，是一位衣飾華貴的中年精干男子，無論著裝還是面向，看上去就非富即貴。
“郝老板，我們賭到現(xiàn)在盡是你贏，在下已身無分文，能輸?shù)亩驾斄??！?p> “您客氣了，郝某知道您還有真東西沒有拿出來呢?！蹦凶有α?，仿佛所有均是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看來郝老板胃口不小，如今，在下怕是只能拿出血本來了?！?p> “郝某胃口不大，但是當(dāng)今天下還沒有郝某收不起的東西。”
“好，若在下輸了，只要是郝老板所要的，自當(dāng)奉上。”
“若是郝某輸了，這擇命場就歸閣下了?！?p> 此話一出，聲音不大，卻擇命場內(nèi)如平地驚雷，爆發(fā)出擂鼓般的叫喝之聲。
“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啊。”舒千里在二樓自顧自地沖下嘟噥一聲。只是他的聲音就如同所有人的聲音一般，早就淹沒在這巨大聲的聲浪之中。
“好！”
這一聲就像控制擇命場中所有人聲音的開關(guān)，突然間，擇命場內(nèi)鴉雀無聲，只剩下骰子在篩盅內(nèi)觸碰發(fā)出的‘咣啷啷’聲響。
格外清脆、格外著迷、也格外讓人緊張。
突然，‘啪’地一聲，篩盅落桌。
“請?！睋衩鼒龅暮吕习逍赜谐芍竦厣焓帧?p> 對面的中年男子也從容不破吩咐手下壓注。
“開?！?p> 多少人頭攢動，多少唏噓之聲，多少人小聲議論。
中年男子看到結(jié)果，也是微微蹙眉，然后抱拳。
“之后只要是郝老板要求，自當(dāng)奉上?！?p> “承讓了?！?p> 中年男子轉(zhuǎn)頭便帶著自己的人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擇命場。
目送對手離開，此時，擇命場的郝老板長長舒出一口氣，周遭圍觀的人們已分別散去，才正眼向二樓看去，卻只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向反方向緩去的背影。
…
“客官久等了，”郝老板推開了舒千里所在的包廂，彬彬有禮道，“鄙人正是這擇命場大東家，郝改命?！?p> “改命，好名字?！?p> “客官抬舉了?！?p> “你既然是這擇命場的東家，又叫郝改命，那給我改下命吧？”
“這天命，怕是不能輕易修改?！焙赂拿α诵?，看向舒千里。
“你們不是叫擇命場嗎？我只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已。”舒千里說道。
“那，您想如何改命？”郝改命認(rèn)真問道。
“我想讓我身邊故去的人都活過來?！笔媲Ю镆舱J(rèn)真回答。
“可命數(shù)自有天定。”
“你這不是擇命場嗎？我就想選一下自己和他們的命運，不行嗎？”
“您想怎么選？”
“我想選他們活。相讓林兮慕、蘇千珊、我的母親、我的師叔師伯們，哪怕還有我的師父飛天老人，都活著。你可以改他們的命嗎？”舒千里微笑著，笑得像個一心想要自己心愛玩具的天真孩子。
郝改命看了一眼舒千里，欣慰地笑了笑。
然后，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您得先買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