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美人間四月天
“我遇上的這都是什么奇葩啊，居然暈血……”絨芷看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淺汀，想著到嘴卻跳掉的兔子，心中五味雜陳。
腹中空城計唱的正歡，想起這幾日發(fā)生的一切，絨芷看淺汀的目光忍不住帶上了忿恨，可是，當她看見淺汀額上的細細密密的汗珠，看見他顫抖的嘴唇，心下又不忍起來。
火影之下，那張孩子氣的臉顯得愈發(fā)的可憐，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仿佛在哭泣，而他的衣衫也是臟亂不堪，好像自他從小溪里爬起后還不曾烘烤過，多半里面還是濕的，想起淺汀自遇上她之后所遭遇的一切，絨芷又倍感歉疚，絨芷甚至想，他們是不是彼此的災星，遇見就是為了互相折磨的，但命運卻又偏偏要插手，把這兩條軌跡交雜在了一起。
“算了，算我欠了你的了?！苯q芷自語道，嘆了口氣，走向淺汀，從自己的襯衣邊角上扯下一條布條來，就著火光笨拙但仔細的把淺汀手上被兔子咬過、還在流血的傷口包扎了起來，又探手摸了摸淺汀的衣服——果然還是潮濕的，理論上應該脫下來烤干之后才能再穿上，但絨芷因礙于男女之別，實在糾結該怎么辦，正是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之時，她的手臂卻偶然觸碰到了他的額頭——滾燙。
絨芷心下一驚，此時也顧不得猶豫了，只得閉著眼胡亂把他的外衣扯了下來，搭在火上烘烤著，再伸手一摸，卻發(fā)現他的里衣也是潮的，絨芷卻不敢?guī)退倜摿恕吘顾€是個黃花閨女，沒見過什么大場面，光是做到這樣已經讓她兩頰通紅了。
她盡可能的把淺汀的身子往火堆旁靠近，移動之時，卻聽見地上的人嘴唇囁嚅著，好像在說些什么，她把耳朵湊近去聽，模模糊糊聽見的是“娘親，我冷，好冷……”
絨芷看著那張泛紅發(fā)熱的童稚面孔，居然有些心疼，也許是出自母性本能，她把自己的外衣脫下給他蓋上，又將他抱在懷里，雖說自己也羞得滿臉通紅，但心中卻洋溢起一種莫名的溫柔，促使她忘記自己的身份處境，只想盡心盡力的給這個比她還大的倒霉男孩一點力所能及的關懷。
焰色溫暖，夜色溫柔，流落山野的兩個孩子相擁而眠，朦朧間，竟分不清是天上人間。
……
鳥語聲聲，蟲鳴迎來了朝陽，人間四月的晝時全然沒有了夜里的寒涼，晨光里，風色正好。
淺汀揉了揉惺忪睡眼，正想起身，卻發(fā)現一雙只著素白里衣的手將自己的身體環(huán)抱住了，再看自己身上，蓋的卻是那大仙的衣衫，他心下一涼：“到底是純貞不保，遭人毒手了……”
他掙扎著擺脫開那雙手臂，卻把絨芷給驚醒了，絨芷一睜眼，只見淺汀面色煞白，指著她指責道：“你……你你，虧你還是大仙，居然還趁人之危！真不要臉！”
絨芷剛醒，模模糊糊想到昨日發(fā)生的一切時本還感到羞赧難當，聽聞淺汀此言當即火冒三丈道：“我……我趁你之危？就，就你這姿色還值得我去……去趁危？好個忘恩負義的家伙！老子昨晚照顧了你一夜，你居然還如此污蔑我！你……簡直豬狗不如！”說著，她恨恨的拾起自己給原本淺汀蓋上的滑落在地的衣衫，轉身就走。
淺汀有些懵了，腦子里恍恍惚惚記起昨天好像是自己見了血暈了過去，后來發(fā)生的一切卻是忘得一干二凈。想到自己剛醒時大仙只穿單衣，卻把外套蓋在自己身上的場景，又想起大仙的語氣好像很是憤怒，不像是假的，思及自己方才說話也實在沖動，正是搖擺不定時，眼在不經意間一瞥，卻看到自己手上包扎過的傷口，包扎所用的布條也不像是從自己衣服上撕扯下來的，看樣子倒像是大仙從自己的里衣上撕下的襯布。
淺汀頓時感覺可能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下為剛才的做為感到有些后悔。
于是，他追上絨芷，但又不知怎么勸慰才是，只得賠笑左右，而絨芷雖是氣惱，奈何腿腳不便，怎樣也甩脫不開那煩人的家伙。想起他方才的言語，倒似是自己侵犯了他似的，而自己身為公主，向來嬌生慣養(yǎng)，從未俯身照顧過誰，哪想第一次照顧的卻是匹白眼狼，因此絨芷更是氣憤難當，故而她一言不發(fā)，只管四處亂走。
可奈何絨芷的肚子不爭氣，在最不該抗議時直接把主子給賣了，沒辦法，誰叫她已經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了呢？淺汀聽見了，心下更添一層愧疚——畢竟昨晚是自己放跑了兔子才搞的兩個人一起餓肚子，自己還不打緊，倒是看這大仙身量如此瘦弱，怕更是難過了，而就算如此，大仙還耐著性子照顧了自己一宿，如此看來，自己早上的言行簡直是禽獸不如。
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淺汀突然把一瘸一拐的正是賭氣絨芷往地上一放，說道：“大仙，你坐在這里別動，等我找吃的過來?！?p> 絨芷正是掙扎著試圖擺脫時，卻看見淺汀向她深深一拜，說道：“蘇同（淺汀謊稱自己名為蘇同）的確禽獸不如，忘恩負義，無恥下流——”說到此處，淺汀隱隱覺得好像哪里不是很對，但反正自己也不叫蘇同，不過代號而已，于是接下去說道：“但還請大仙再給我一次機會，蘇同定然竭力侍奉大仙，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言罷，淺汀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大仙稍等，蘇同去去就來?！?p> 絨芷莫名其妙的受了一個大禮，搞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起身，卻發(fā)現昨日本就疼痛的腳因今日的胡亂走動更是加重了，只得坐下，無奈的留在了原地。
不多時，淺汀便采摘了好些菌菇，他一邊四處尋找著，一邊暗暗自語道：“幸好當年我在南天宮時實在是無聊得很，把人間的食材大全通讀了好幾遍，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場，不然，憑我這種仙資，只怕吃個毒菇子都能命喪人間了?！?p> 打量著懷中的野菇夠他和絨芷飽食一頓了，他才心下忐忑的往回走，也怕那大仙真的說走就走了，弄得他不但沒機會將功補過還只能獨自流離人間，所以當他看見絨芷還坐在原地等候時，他心中很是興奮……興奮的有些異常。
絨芷見淺汀抱著一堆野菇走來了，心中不免松了口氣——至少有吃的了，不會再挨餓，但臉上卻還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樣子，說：“你就打算用這些東西賠禮道歉??？也好意思？你至少得賠我只兔子吧？”
淺汀面上的笑容有些凝滯，半晌，他才說：“昨天那只兔子……可能我永遠也賠不起了，要不是昨日我的照明燃火咒失了靈，把兔子的窩邊草點著了，讓那只倒霉的兔子自己撲進我的懷里，就是昨天……您只怕也看不見它呀……”
聽聞此言，絨芷實在沒能掌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中的怨惱也一下子散去了。
淺汀見她的笑容在枝葉間隙碎陽的映襯下是如此絢爛奪目，即便是人間四月天中的美景都立時失色，心跳竟空了一拍，心中升騰起這么一個想法：就算他昨日真的做了些什么，我只怕也都會欣然接受了。
談笑聲里，兩人吃著沒油沒鹽的烤野菇，居然也如享珍饈。
四月暖風中，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