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贈香囊

　　接下來的幾日，二人于山野間采草菇，于溪澗內(nèi)摸魚，于樹叢上掏鳥為食，閑暇之時，賞花戲水，侃天說地，以消磨時光，更巧的是天宮作美，連日晴空萬里，暖陽和煦，春光愈發(fā)明媚。

　　淺汀心下有愧，對絨芷更是勤加照料，所幸的是，淺汀的暈血只暈自己的血，在絨芷的恩威并施之下，殺魚宰鳥之事都被淺汀包干了，雖說初始之時淺汀凡聞血腥之氣必然作嘔，但幾次之后便是手到擒來，不在話下。而絨芷當然更是悠然自得，毫不客氣，樂得坐享其成，如此一來，倒弄得二人真像是在人間野游一般，好不自在。

　　在此處停留五七日余，絨芷的雙腿已然行走無妨，雖時而仍微微作痛，但以她的性子，自是希望不囿于此間山野，故而無論如何都要離開了。

　　淺汀心下其實并不愿走遠，他本是個易于滿足的人，當初來人間的愿望也不過如此而已，甚至，這些天他所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美好到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了。何況這幾日游山玩水之間，看著絨芷的天真浪漫，嬉笑怒罵，隨心所欲，自己竟感到莫名的愉悅，只希望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里，不要再往前繼續(xù)下去了。反是對于離開，他心中升騰起一種沒來由的恐懼。他隱隱約約的感到，他最大的恐懼，是生怕絨芷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流連忘返，棄他不管不顧。

　　他不知道為什么，不過幾日光陰，這位大仙在他心中的位置會到達如此重要的地步，也許，因為他的到來，為自己風浪過后長久寡淡的日子添了一抹從未有過的絢麗色彩，而這種色彩實在是太珍貴，太珍貴了，珍貴到自他兒時與母親相離后的五千余年里，他都不曾再見到過，而兒時的記憶，又已經(jīng)模糊到再也無法還原了，甚至，對于童年，除卻母親的容顏外，他什么也不記得，包括那位很少能見到的父親的臉。來到南天宮后，雖然少主跡佑對他也算照顧有加，但是幸福二字，卻已然從他的字典中消失了。

　　而現(xiàn)在，因為絨芷，這二字又被她的笑靨送回到他的世界里，他當然希望，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能永遠留下。他對絨芷的感覺，實際上已經(jīng)超越了性別，也許，他以為那不過是習慣罷了，實際上呢？相信你我都明白。

　　當然，面對絨芷，他沒有說不的理由，當所有的拖延的借口用盡之后，他還是選擇跟上她的腳步（對于淺汀而言，那個“她”應該是單人旁的“他”）。

　　……

　　幾日風餐露宿，總算是到達了街市繁華之處，人來人往，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之聲，聲聲入耳，絨芷看到如此人多熱鬧之地，喜形于色，東走走，西看看，捏糖人的，賣發(fā)飾的，出售香囊的，賣各色小玩物的……哪一樣她都看不夠。

　　奇怪的是，絨芷周邊的人，不論男女都帶著著迷的神情瞧著她看，甚至還有向她聚攏的趨勢，絨芷不解，問淺汀道：“他們總看我做什么？”淺汀敲敲腦袋，似乎想起了什么，說道：“那個，拜托大仙還是把滿身仙氣收一收吧……我曾見書中提起過，人類雖然愚鈍，嗅不到仙氣，但是還是能夠感覺到仙氣的存在的，更何況您身上的仙氣那么濃郁，可能連人類也會察覺到異常吧?！?p>　　絨芷一怔，心下也覺得有理，奈何這仙氣也不是她想收就能收的，于是只好故作張狂道：“憑什么叫我收斂？我偏不！我就那么優(yōu)秀，怎地？”

　　又行一段路后，眼見著周圍的人群都快形成包圍圈了，淺汀也急了，說道：“大仙啊，算我求你了，行行好吧，不然咱倆很快就要暴露身份了呀……多沒意思啊……”其實，他本想說道的是“萬一被其他仙人發(fā)現(xiàn)了就糟了”，可轉念一想，是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就糟了，可能大仙還真的無所謂，正是拿身旁那個大搖大擺接著往前走的家伙沒辦法時，淺汀突然想起出宮前幾日南天宮少主所賞的香囊來——據(jù)說該香囊不僅有提神醒腦之效，還能掩蓋所佩者身上的仙氣，可以很好的隱藏自己——這一點淺汀先前倒是無所謂的很，畢竟就憑自己的些微仙氣，就是站在別人面前人家都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他是個仙，但對于絨芷可派上了大用場。

　　“那大仙啊，要不……你把這個香囊系上吧，就當……就當是我把它送給你了，它不但能提神醒腦，可能對仙氣……也有些微的遮掩之效，總之，有益無害嘛……”說著，淺汀邊把隨身攜帶的那只香囊解下，交予絨芷，心下還有些微微的不舍——畢竟是宮主贈予之物，本不應送人，但思及現(xiàn)狀，又因贈予之人是絨芷，淺汀到底是忍痛割愛了。

　　其實絨芷心下何嘗不急？但是她就算再急又有何用？畢竟無能為力，徒增煩惱而已，故當她聽聞淺汀所贈香囊有遮掩仙氣之能時，心下暗喜，但還是故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樣子，把香囊接了過來，邊系上邊抱怨著：“麻煩！”

　　看著周邊的人漸漸散去了，似乎都是清醒過來的樣子，絨芷與淺汀都暗暗松了一口氣。心下均想著：“果然好用！”不過一個是百分百的歡喜，一個尚有些不舍罷了。

　　不過，看著絨芷一副沒見過世面到處瞎逛的樣子，淺汀心中的不舍也被沖淡了許多。

　　“不論如何，為他，總是值得的?！睖\汀暗想道。

　　“我喜歡這個！”淺汀正想著，絨芷卻扯著他的衣袖指著一個畫著蘭花香草的精致扇子說道，“人間有句詩好像是‘岸芷汀蘭，郁郁青青’，意境悠遠，莫過于此了?！苯q芷兩眼直放著光，如是說道，未說出口的卻是——這幅扇圖中，也暗藏了我的名字——芷，香草也。

　　淺汀看了，走上前去，拿下那扇子就想給絨芷，卻被攤主給拉住了衣袖：“哪來的小混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明白嗎？”

　　“錢？錢是什么？”絨芷見那攤主用一副嫌惡的眼神看著淺汀，好生疑惑。

　　“錢是什么都不知道？滾滾滾！別耽誤老子做生意！看你們一副窮酸樣兒！”說著，那攤主就搶下淺汀手中的扇子，趕著他走了。

　　絨芷正要生氣，淺汀卻膽小怕事，情愿息事寧人，于是一邊勸慰著絨芷，一邊拉著她走了。

　　絨芷卻堵著氣，一把甩開淺汀，蹲在街邊悶悶不樂——她寧安公主何曾如此被人瞧不起過？可今日卻倍感憋屈，更氣淺汀不讓她還口，故而任淺汀求著拜著，她還就是不走了。

　　此時，有人走過，看他們衣著破爛，神色可憐，而又還是個孩童模樣，還真把他們當成了乞兒，心下憐惜，居然零零散散的給了好幾個銅錢在他們面前。

　　看到有人向他們?nèi)右恍S黃圓圓的東西，臉上還是一副同情的模樣，絨芷有些疑惑了，于是當再有人扔下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時，絨芷開口問道：“這是什么？”

　　那個好心的大媽回答道：“可憐的孩子，還沒吃過飯吧？這是銅錢，你們拿去買些東西吃吧！”說著，又拋下了一個憐惜的眼神，便離開了。

　　絨芷感覺又好氣又好笑，她長這么大又何嘗被人同情過？這種同情對她而言不異于一種侮辱，可是，看那人的疼惜的神色又是那么善良懇切，弄得絨芷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無奈的看著地上零星的銅錢，暗自不爽。

　　但淺汀聽聞了錢的用途后卻是另一副樣子，只見他慌忙的把銅錢收起來，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笑容說道：“看來這些東西很有用嘛，哎，大仙，你餓不餓？我請客呀！走，咱找吃的去！”

　　“瞧你這點出息！”絨芷撇撇嘴，一臉嫌棄的看著他?？赡魏危亲邮亲顚嵳\的，而且，在饑餓到來時，面子真的不抵用，特別是當絨芷嗅到旁邊一個叫做“醉仙居”的酒樓里傳來的酒菜香時，饞蟲也是傾巢出動了，于是當淺汀一再相勸時，絨芷指著“醉仙居”的招牌冷臉說道：“你請客！”

　　淺汀欣然答允。

　　于是，二人懷揣著十來枚銅錢，氣勢昂揚的向“醉仙居”走去，看那架勢，還真像是兩位兜里有錢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