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從來沒有理清楚過,為何喬家到最后只剩自己和哥哥兩個,既然是皇室,即使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勾心斗角,也不可能只留兩個孩子,但‘事實勝于雄辯’,在喬家,先皇留下的子輩只有這一對龍鳳胎。
下坐,亦或是上座,萬人之上一人之下,小孩兒的目光打量著除夕夜的熱鬧,中間立著高臺,高臺上立了十圓鼓,一鼓足以容下四人,琴瑟笛蕭,琵琶箜篌篳篥箏等等樂器,另余了兩鼓于伴舞的舞姬。
皇帝依言賜了午膳,陽光明媚,雪早已掃至兩旁,五步一個宮人,十步一個宮女,他們手中拿著瓊漿玉液巔峰牙尖兒,酒的醇香茶的醇厚,即使是御花園,亦是半步能聞。
“主兒,這是新來的溫牛奶?!卑⑻K在無人處揭開蓋子,聞了聞瓶中的奶香,醇厚沁心,有一絲心臟大腦浸泡在奶香中安寧祥和的氣,越往下,她睜開了眼。
“倒吧,阿蘇,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喬昭小聲地說道,并將一旁干凈的碗遞給阿蘇,這樂清敏果然喜歡這一套,有的人喜歡干脆利落,而有的人在絕對是自心中喜歡玩弄對手,因為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在這次無硝煙的戰(zhàn)爭中取勝。
喬皋余光看著喬昭,見她喝下了那溫鮮牛奶,喉口發(fā)緊。
“陛下,喝牛奶嗎?”
聽著芝英的聲音,喬皋下意識地望了樂清敏一眼,正好對上樂清敏眼中的調(diào)笑,他點頭說:“要喝的?!?p> 一瞬間,樂清敏的目光神采飛揚,右手撫摸著喬皋的后腦勺,嘴角掛著滿意地微笑,見著喬皋將鮮牛奶都喝掉后,點點頭滿意地夸道:“皋兒真乖,該賜宴了。”
“芝英,通知下去吧?!眴谈藿舆^芝英遞過來的暖帕擦了嘴角,小聲地說。
敲鑼三下,全場肅靜,所有人跪在地上,齊齊拜著高座上的人,嘴上山呼萬歲三呼千歲。
“宣,宴即刻開始。”
喜自樂聲而啟,舞腰鈴悅耳,大鼓之上,舞姬穿著異域舞服,腰脖腕五處系著腰鈴,各自又用鎖鏈鏈接,面上遮著白紗,隱隱約約可見美人國色,舞先起,樂后跟。
“今年與往常有所同,也有不同,”樂清敏站起來,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了這位殷國殷朝最為傳奇的女子身上,“這舞曲是闕音殿張樂正同大月國樂使共同排的一出舞蹈,眾卿也就圖個樂呵,今年就這么過了,祈禱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和樂!”
樂清敏話畢,大臣皆附和道:“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和樂!”
直到此刻,宴會才算是真正的開始了,陸陸續(xù)續(xù)有菜上來,不是山珍便是海味,但喬昭一點兒都不想吃。
阿蘇站在她身后,問著:“要不我試試將這毒性去掉?”
“怎么去?”喬昭白了她一眼,“用法術(shù)?”
“我試試!”阿蘇點點頭,右手纏在左手食指上,當(dāng)做隱蔽,喬昭能夠感覺到有陣風(fēng)過,轉(zhuǎn)頭看著面前的桌子,又回頭望著阿蘇,揚眉表示疑惑。
“已經(jīng)搞定了,你要不試試?”阿蘇真誠的點頭,“不過這都是慢性毒,用銀針是試不出來的,最好的辦法是我吃一口,你再吃?!?p> 皇家貴族之間倒的確有這個法,不過盛世和樂,倒?jié)u漸省去了。喬昭想著,轉(zhuǎn)頭去看高座上的樂清敏以及喬皋,喬皋正用筷子使勁往樂清敏的碗里夾,樂清敏在笑,但一口未吃,偶爾吃了幾口,馬上讓身邊的曹芳倒了酒,抿上幾下。
“那酒是否可以抵消這菜中的慢性毒?”
“要不試試?”阿蘇小聲地說著,喬昭可以肯定,她的話只有自己能夠聽見。
“怎么試?”喬昭并不能完全確定自己的猜想,但是阿蘇不承認也不否認,此刻她忽然起了想法,若她真的不是人,便不會在乎人世間的規(guī)定。
宮宴禮樂漸漸進入了高潮,樂清敏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她母族所在的方向走去,樂臻在遠處朝她招手,喬昭垂眸看了剛剛裝鮮牛奶的杯子,遞給阿蘇,問道:“這個杯子是空的,你能將那酒甕的酒勻一點兒過來?”
“那是自然,你且看著!”阿蘇點點頭,明媚的臉上笑容燦爛,前世今朝似乎是喬昭見過的最燦爛的一個笑容。
喬昭點頭,細細地瞧著那空碗,阿蘇拿過去之后,自下而上滿上了淡色的果酒,喬昭知道樂清敏喜吃春桃兩,一日二兩,去年選取足夠的桃花與桃,封存在地面一年,來年吃。
“這是?!”待到酒滿上,喬昭問道了清香的桃味,淡淡的能夠引起心中某一處的渴望,她盯著阿蘇,問著,“你當(dāng)真不能說你是誰?”
“我的小公主,天機是不可以輕易泄露的哦,你既然重活了一世,便會相信這諸多的迷信之言吧,我呢,不會害你?!卑⑻K將酒遞給喬昭,“你的身體現(xiàn)在才五歲,但這酒你會喝的對嗎?”
喬昭愣了會兒,雖然上輩子她還是可以一壺不醉,可是這輩子指不定的吧,更何況是現(xiàn)在的小身板,她吞咽了口水,盯著阿蘇的雙眼,阿蘇的雙眼寫著滿滿的誠意,使得她忽然間就不好意思拒絕。
端過酒碗,喬昭在心里啐了句:前世學(xué)的心狠手辣丟哪里去了。
一碗酒下肚,天似乎亮堂起來,喬昭跪在在軟墊上,盯著高座上的喬皋,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一下就靜下來,她回頭望著阿蘇:“這是春桃兩,你確定是來幫我的?”
“你們?nèi)苏娴钠婀?,我們是從不說假話的!”阿蘇彎彎嘴角,眼角的淚痣吸引著喬昭的注意。
“阿蘇,你的淚痣真的很美,若是你未來生的傾國傾城,愛上你的才子佳俊也許會從這兒排到大月國王都去了?!?p> “是嗎?我的公主,在我們那兒,我只是長相最為普通的那個了。你喝醉了?!卑⑻K上前,在喬昭小小的肩膀上揉捏了兩下,喬昭一個激靈,盯著面前的碗碟。
“我……”
“沒出什么洋相,不過你可能要倒霉了。”
現(xiàn)在是宴會最為熱鬧時之一,御花園男性女性坦蕩相見,只要不去那偏僻處,也不會有人去在意,妙齡的女子些許有點兒心思的,會挑那些夏日的襦裙穿在里面,外面罩著厚厚的狐貍皮毛做的披風(fēng)大氅,腳下也是如此,斜垂下的少女髻簪幾朵花,橫插著長及腰間的金絲發(fā)帶或者長步搖。
“阿妹,一起走走吧!”
小孩子心漏跳了一拍,臉一瞬間紅了起來,算正常嗎?阿蘇知道重生,知道這兩人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這個身份……
阿蘇瞇著眼,搖搖頭,人的思想真的好奇怪好奇怪!
喬昭咬著自己的下嘴唇里面的肉,扣著那一粒粒的肉珠,盯著眼前這個熟悉陌生的小孩兒,有十五年未曾見過他這副模樣了,心臟劇烈狂跳,大腦想著那場大雪那場大火那個擁抱那個死亡。
“你……”喬皋見著喬昭盯著自己的臉,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問著她身邊穿著淺紫色大宮女服的阿蘇,“孤臉上有東西?”
“回陛下,”阿蘇弓身,左手握著右手,扶在右腰旁,“您的臉上什么都沒有?!?p> 喬昭吞咽了口水,罵著自己的失態(tài),站起身回答:“有勞皇兄了,御花園小妹來的少,并不太熟悉?!?p> 阿蘇與芝英走在各自主子的身后,各自手上抱著動物皮毛做的披風(fēng),低頭跟在主子五步后面,雪早就被宮人掃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