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寒梅立于御花園深處,隨處可聞的沁人心的梅香。
兩個五歲的孩童的身影走在前面,身后跟著十來個宮人,最后面還有挎著小藥箱的男女醫(yī)正。
不同于同齡的孩子,這兩個開年之后便得六歲的小孩在這游園中顯得十分沉默,阿蘇盯著兩個孩子的背影,屢屢側過頭朝著身后長長的隊伍觀望。
不正常,這兩個孩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不正常,像是有話要說,可這皇城似乎處處都是太后的影子,自己現(xiàn)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怎么才能讓這些人挪動腳步,離開喬昭和喬皋的身邊?
阿蘇右手死死地捏著手中紫色的披風,這剛好是與喬昭身上的搭配,衣服傳出來淡淡的花香,像是彼岸花,也像是杜鵑,無論是哪種,都是只有輕微的毒。
就像是她說的‘微毒,但是不致命!’。
什么不致命的!阿蘇在心中罵著,都是妄言!
“阿蘇姑娘,你仔細了這披風!”芝英感覺到身邊的宮女散發(fā)出某種憤怒的氣場,在宮中,宮人是沒有生氣的資格的。
如夢初醒,阿蘇瑟縮了身子,轉頭瞧著這細皮嫩肉的小太監(jiān),心中嘆著,這小太監(jiān)長得真好看,這模樣比女孩兒都俊俏,若是成了人,會是什么樣!
喬昭聽著芝英的聲音,回頭看阿蘇,發(fā)現(xiàn)她正盯著芝英看得仔細,輕咳嗽,說道:“阿蘇!”
第一遍,阿蘇左耳朵進去大腦直接用右耳朵丟出去了。
“阿蘇!”喬昭加大了聲音,阿蘇愣了下,回神望著喬昭,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喬昭轉身,仍舊沉默,喬皋忽然開口道:“你這大宮女似乎不懂尊卑之分?!?p> “沒事的,她很好。”喬昭說著,“你……”面對一個五歲的他,她不知道說什么好,便閉上了嘴。
“我很好,無須在意!”喬皋將話接了過去。
我……喬昭縮了縮肩膀,一瞬間想哭,眼淚一瞬間擠滿了眼眶。
臘梅的花瓣被雪壓在了地上,前方不遠處有宮人忙碌的聲音,喬昭看著前方,大雪厚厚的疊在一處,枯枝敗葉像是迎接死亡插在其中,視線漸漸模糊了,模糊之后,眼淚從右眼緩緩地滴下來,緊接著是左眼。
喬昭的雙手緊緊地糾纏在一起,呼吸慢慢地變得粗重,她轉頭去看喬皋,雖然在哭,但是笑容卻是最最快樂的那一種。
好像有點兒不妙!阿蘇忽然站住,說:“兩兄妹敘舊,我們在后面看著就是了!不要上去打擾。”
大宮女的話自然有分量,從金禾宮來的人都止住了腳,芝英見狀也只好跟隨,不上去打擾兩位主子,只是這宮女似乎真的不懂什么是尊什么是卑。
“你也……”喬昭找不到話來形容,只得在原處糾結自己的舌頭。
“嗯,不過我們都好?。 眴谈藁仡^望著芝英,“都跟上!”
不能這樣,會亂了樂清敏的視線。
“哥哥,我們出來了很久了,也許該回去了!”喬昭小聲地說著,她從來不喜歡叫他皇兄。
“現(xiàn)在幾時了?”喬皋只在心中感嘆時間流逝,這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便要結束了。
“主子,這天色怕是到申時末了,晚宴快開始了?!敝ビ⑿⌒那夜Ь吹卣f著。
阿蘇直接上前將手上的披風掛在喬昭的身上,說道:“怎么?剛聊什么了?!”
喬昭搖搖頭,心中暗自想著,她不是什么都知道嗎?怎的這時候裝糊涂?
阿蘇著實是好奇,這人間輪回道她作為局外人,不了解前因,心中著實想知道前因與后果。
主宴所在的場地是沿著御花園中空挖的圖林湖舉辦的,在湖中央有座亭,亭是御花園最高處,共兩層,第二層沒有頂,欄桿也是修得極低的,粗粗到了人的腳踝,留于舞姬戲子用,亭臺極大,即使在遠處也能夠看清,一樓是絲弦管樂的位置,樂聲堯堯,舞姬歌聲醉人。
喬昭坐在自己的位置,離觀看舞臺最清楚的地方,往下便是按照官銜依次坐著的大臣,她是沒有心情去看的,除了董瑁,其余的區(qū)別是不大的吧。
午夜,煙火從各個空曠的高處蹦上了黑幕中,五顏六色的渲染天空,一場結束,人的心跳加速。
阿蘇很興奮,對于人間,陌生好奇好玩有趣。
樂清敏覆在喬皋身邊小聲說道:“可以了。”
“芝英,來!”作為一國之君,這新年第一天的第一聲鑼響意味著珍寶元年開始了。
鑼響時,所有的人都看著這位小小的皇帝,鑼聲落下后,該走動的走動,進入到后半夜,人們的精神反而更加的振奮。
“眾卿家,可否讓哀家說句話?!”樂清敏忽然開口,坐在前方的幾位眾臣臉上瞬間嚴肅,都是人精,自然學會了跟著做,場面也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喬昭抬頭望著樂清敏,心中涌起不詳?shù)念A感,樂清敏現(xiàn)在的表情是她曾經(jīng)非常熟悉的,她雙手在桌下緊緊地握成拳頭,心跳如雷。
“眾卿家,哀家找回了女兒,也就是長公主,”樂清敏說著,將目光轉向喬昭所在的方向,“既如此,哀家心中有個想法,哪位能夠舉自家小公子來,與哀家的昭兒定個娃娃親如何!”
天昏地暗吧,喬昭在心中想著,眼前一黑,轉瞬將躺在桌上。
“這可不行!”阿蘇小聲的說著,右手執(zhí)著銀針,將細軟的那面藏在手指之間,人上前一步,小聲道,“得罪了哦,小公主!”
喬昭感覺到有螞蟻啃著自己右耳耳垂后面的骨頭,疼使得她一下子就清醒了,這個時候怎么能夠認輸,人生還有無數(shù)的可能,她將目光放到樂清敏身旁的喬皋身上,他還沒有認輸,我怎么能。
阿蘇松了口氣,將銀針收回袖中,一口氣從食道崩上了口腔,她壓著脈搏用蠻力將那口血咽了回去。
喬昭回頭看著阿蘇,額間的汗珠一顆一顆的凍著,化成冰粒一顆顆的落下來,萬籟俱寂,無人說話。
喬皋此時想殺掉樂清敏,尤其是她的那張嘴,可樂清敏是武官家族出生,在殷朝,這個時代,女可習武也可做些小官,地位雖然比不上男子,但與覆滅的熵朝相比,女子的地位已經(jīng)高了許多。
樂臻站起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這殷朝真正行使著皇族權力的丞相,他只是呵呵笑著,行禮后將自己的孫子樂騫從后面拽了出來說著:“太后,老臣孫樂騫你認為如何???”
樂騫今年不過十歲,對于娃娃親的意思是完全能夠理解的,他是庶子,樂臻嫡長子樂文康小妾安氏所生,名掛在了夫人蘇瞞這兒,對外也是個名不副實的嫡子吧了。
喬昭知道樂騫,前世他得了探花,生母安氏生的傾城,生父的面貌亦是不差,容顏說不上絕塵,卻也在京都這個圈子惹了不少佳人顧盼,但其中沒有喬昭她自己,此時此刻她只希望這個人不存在,可是沒有樂騫,還有下一個,樂臻可以找出成千上萬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