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綠樹成蔭的林蔭路看過去,看向遠(yuǎn)處的路的盡頭,忽然間一個恍神,腦海里浮出了那少年的樣子,那還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她剛讀大一,對這個偌大的校園感到十足的敬畏,只因為經(jīng)常迷路。
那一天一如往常,忽然注意到前方一個穿白色短袖的男生。只見他彎著腰在地上撿起一枚硬幣放進(jìn)口袋后,起身還不忘朝四周環(huán)顧,見沒人看到,這才吁出一口長氣。
她覺得有趣,輕輕走到他身后說了一聲“對不起!”
把他嚇得跳了起來,以為是失主過來失物招領(lǐng),忙把那枚硬幣又從口袋里挖了出來遞給她,白皙清雋的俊臉上嚇出些窘迫。
她沒有接,笑著問他,“我又不是尼姑向你化緣,你干嘛給我硬幣啊?”
“那你有什么事?”男生意識到她不是失主,撇撇嘴,雙手插進(jìn)褲兜里,臉上的囧色已被這一略顯自然的動作完美掩飾。
他有一頭亞麻色帶卷的及耳長發(fā),也不知道是自然卷還是去理發(fā)店特意做的造型,總之很好看,透出一種藝術(shù)家時尚的味道。
見他臉色恢復(fù)正常,她問他,“你知道會計學(xué)院怎么走嗎?”
哪知道他帶著她,一直往偏離學(xué)院的方向走,還向她滔滔不絕地介紹學(xué)校里各棟不同風(fēng)格的建筑物的歷史,以及那些悠久的不知是真還是假的小道傳聞。
日色轉(zhuǎn)暗,日影下斜。
差點把學(xué)校整整繞了一圈,之后陰謀敗露,她氣憤地說他這人真不靠譜。
他卻彎起一雙如月牙般的眼睛,朝她咧嘴地調(diào)皮一笑,狡辯說這是在為她免費培訓(xùn)西大文化。
她記得她那個時候真是氣極了,因為他的免費培訓(xùn),耽誤了她整整兩節(jié)專業(yè)課,嚴(yán)謹(jǐn)?shù)闹芾蠋熢邳c名冊上給她劃上了兩道大紅叉,期末考試也是險些及格。
“喂?”
“???”
看她突然走神,沈括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在她臉上端詳著,語氣有些不悅,“你剛剛在想什么?”
“哦?!毕袷潜凰@醒,林茵夢的語氣有點低落,“沒什么?!?p> 沒什么?
沈括閱人無數(shù),他當(dāng)然不會相信。
林茵夢正要走,發(fā)現(xiàn)他依舊還牽著她的手,這次的她卻是不悅地甩了甩手,“沈先生,我答應(yīng)帶你逛校園,不過你可以先放開我的手嗎?”
沈括見她忽然變了臉,微微一笑,薄唇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語氣傲嬌且寵溺,“不能。”
林茵夢不由自主轉(zhuǎn)眸瞪他一眼,努力在腦海里回想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得罪過他,要不然他怎么會纏著她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學(xué)生過不去?
又是一陣微風(fēng)吹來,吹散她一頭的黑發(fā),像是空中綻放出一朵妖媚的黑色玫瑰。
沈括黑眸里亮出兩顆釘子般的星,他驀地一收手,把她拉近胸前,一俯身,炙熱的氣息就這樣噴灑在她耳廊上,“……有男朋友嗎?”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曖昧的話,令林茵夢全身都僵硬了,腦袋里一片空白,他的臉若有似無地碰上她臉頰,冰冰涼涼,柔柔硬硬。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海里想著要推開他,可是這手卻像變成了兩條假肢似的,怎么也使不上勁。
一記柔燙的吻忽然落在她臉頰上,她驚愕地睜圓了雙眼。
“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他清冷的嗓音鉆進(jìn)她臉頰里,鉆進(jìn)她腦海里,身體里,哪里都鉆到了,可她只是呆滯的說不出話來。
他嘴角揚(yáng)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像是獲得了某種滿足似的,也像是達(dá)到了某種目的似的。
“你……你什么意思?”沒來由的后背生寒。
沈括高大的身軀更貼近她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鼻尖在她發(fā)絲上輕嗅著。
她伸手推他,可卻是徒勞。
他很高,她眼前全是他的胸膛,黑色襯衣裹著的胸膛,把她面前的陽光全部遮擋住。她覺得恐慌。
“意思就是我喜歡你,所以你就是我的人,我愛你,你也應(yīng)該要愛我?!彼穆曇糇兊糜行┥硢?,從她頭頂直灌下來,籠罩住她的全身。
因為他喜歡她,所以她就要是他的人?
林茵夢覺得他這人是個滑稽霸道的瘋子,她都不認(rèn)識他,她連他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林茵夢再次抬手去推他的胸膛,想要從他懷里掙脫出來,這次的她,力氣加大了一倍。
“原因?”他猛地收緊手臂,臉色倏然變得冷酷用左手食指勾起她下巴。
林茵夢被迫仰視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她以一種無比清晰的聲音說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qiáng)?!?p> “勉強(qiáng)?”沈括忽然輕笑了一聲,把臉湊了下來,“我偏要勉強(qiáng)。”
他說這話的時候,眸子里非常篤定,聲音也不似剛才的冷冽,帶上了一份勢在必得。
“走吧!帶我去逛校園。”語氣兀然一轉(zhuǎn),他松開了她。
林茵夢被他跳躍極快的思維愣了愣,他身上的氣勢太過強(qiáng)大,不口否認(rèn),她有些忌憚,自知自己沒有社會背景,她乖順地帶著他走進(jìn)校園里一條又一條林蔭小路。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
他不問,她便保持沉默。
沉默的時候,兩人都想著各自的心事,枯葉從頭頂飄落下來發(fā)出沙沙地聲響。
明明是春天,怎么就掉這么多枯葉了呢?
不知不覺順腳走到了男生宿舍門外,敞開的黑色小鐵門上正有不少學(xué)生穿進(jìn)穿出。
白色寬松的短袖,爽朗的笑聲……好熟悉的畫面!林茵夢情不自禁頓住了腳。
她以前經(jīng)常會站在大楓葉樹下等著宋舒從那門里走出來,對,好像就是這棵樹。
猛然抬頭,一年多沒來過這里了,沒想到它倒是一點變化都沒有,不由得想起物是人非,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澀。
他走后的那半年,她基本上每天都會特意從這里經(jīng)過,幻想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然而卻是一次都沒有……
又出神了!
沈括循著她毫無焦距的視線,從宿舍大門上收回目光,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他眸子里漸漸寒光四起。
“到中午了,我可以請你吃飯嗎?”快走到校門口時,沈括忽然開口。
林茵夢愕然抬頭,撞上他灼灼的眸子,連連搖手,“不用不用了,不用……”
“作為你帶我游覽校園的感謝。”沈括截斷她的話,頓了一頓,又補(bǔ)充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那樣會讓我良心不安?!?p> 良心不安?
林茵夢看著他,有些無語。
有這么嚴(yán)重嗎?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如果這也算人情的話,那她林茵夢不知欠下了這花花世界里多少人的人情了,那她豈不是連良心都不配擁有了嗎?
無奈地點頭答應(yīng),如果這人真因為這事而良心不安,那她更會良心不安了。
他的車子停在校門口,一輛黑色沉穩(wěn)的跑車,和他很配。
車子平緩行駛在瀝青色的柏油路上,沈括不再說話,車廂里靜得沉悶,林茵夢感到有些尷尬,偏頭把視線放出車外,西城姓沈的人有很多,她腦海里不由自主地猜想他的身份。
卻也來不及讓她多想,因為他把車子直接停在了龍宮門口。
龍宮是西城著名的五星級餐廳之一,想去吃飯必須需要提前預(yù)約。她覺得像有預(yù)謀似的。
服務(wù)員直接從門口迎住他們,并且極為熟練地喚他為“沈先生”。
他是這里的??汀?p> 林茵夢立馬想到。
伴隨著這個一瞬間的猜測,她與他已經(jīng)對坐在一張長桌兩側(cè)。
低沉悠揚(yáng)的古琴聲伴著流水潺潺的聲音從屏風(fēng)外透進(jìn)來,可卻絲毫沒有舒緩到林茵夢緊繃的神經(jīng)。對著一個陌生人,在這樣高檔的餐廳里吃飯,注定要食之無味。
“沈先生!您好?!币幻?wù)員走到他們桌前,林茵夢回過神來,把目光盯在桌上雕刻復(fù)古的繁花上,無聊地研究。
她敢說,這是她吃過的最尷尬拘謹(jǐn)?shù)囊徊惋垺?p> 感覺到火辣辣的視線,林茵夢好奇抬眸,只見沈括正深深注視著她,視線相撞的那一剎那,他偏過頭去對服務(wù)員淡淡地說道:“上菜吧!”
餐桌上又陷入了一片靜寂,正在林茵夢以為這一餐飯會以這樣一種安靜到窒息的狀態(tài)結(jié)束時,他清冷的嗓音忽然響起,“你不喜歡我哪一點?”
他或許可以為了她而改正。
林茵夢夾菜的手頓了頓,銀制筷子上懸掉的細(xì)穗搖搖晃晃,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她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以一種極為認(rèn)真的眼神注視著她,心臟陡然間一顫,以至于她不過腦地反唇問道:“那你又喜歡我哪一點?”
“從頭到腳,從心到身,夢里現(xiàn)實,我都喜歡?!闭f完,沈括依舊那樣認(rèn)真地注視著她,似乎是在竭力想要她相信。
林茵夢的心仿佛被針扎了一下,不自然地低頭,囁嚅道:“說得好像我們認(rèn)識了很久一樣。”
“也許是認(rèn)識了很久也說不定,要不然怎么會有“似曾相識”這個成語?”沈括放下筷子,大掌撫向自己心臟的位置,真是跳動的很厲害!
“所以你是覺得對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才想要我當(dāng)你女朋友嗎?”林茵夢忽然有一點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似曾相識也并不定要當(dāng)情侶?。∨笥?,哥哥妹妹,不都是可以的嗎?
沈括沉沉地看著她,不吭聲。
林茵夢覺得有必要向他闡述一個正確的認(rèn)識,“沈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做你的妹妹?!?p> “你喜歡亂倫。”沈括毒舌地回答她。
妹妹?
虧她想得出來。
“……”
林茵夢差點被他的話噎住,端起旁邊的茶水猛地一陣狂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