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響聲宛如地動,屋頂上的黃土震裂成一塊塊,撲簌簌砸在頭上。
望舒撣掉身上的灰土,幾步挪到陶叔公身邊。
“什么情況?”
陶叔公不說話,往邊上站了站,將小孔讓了出來。
孔洞猶如嬰兒拳頭般大小,其間十分幽暗。
望舒順著孔洞看過去,只覺驀然間掉入一個萬花筒一般,短暫的眩暈感過去,眼前的景象才漸漸清晰起來。
嘭嘭嘭——
地面塵土飛揚,成群的妖獸不要命地向前狂奔,地動山搖的聲音仿佛是在耳畔,鋪天蓋地的獸群像是沖到了身前,望舒被驚得往后退了兩步。
“這就被嚇到了?”陶叔公又貼在孔洞前看了看,回身道,“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望舒下意識點點頭,眼前好似還閃現(xiàn)著雙眼赤紅的妖獸群。
“好,那這算你的第一個問題?!?p> 這小老頭真是鬼精,望舒還不及回他,他已施施然開口,就怕她反悔似的。
“剛剛那是我祖?zhèn)鞯膶氊?,透過它可以看到上頭的景象。你看到不過是些發(fā)狂的妖獸,沒什么特別的?!碧帐骞读硕睹系膲m土,翹著腿坐到了旁邊的杌子上。
望舒無語:“發(fā)狂的原因呢?”
陶叔公晃了晃爪子,比出一個二的手勢:“這算第二個哦?!?p> “算了,那我不問了?!彼挪灰烟釂柎螖?shù)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真不想聽?這里面可有大秘密哦!”陶叔公見她不上鉤,有些不爽,哪有話說一半的道理。
“我還是問我自己要問的吧?!蓖娓纱嗟馈?p> 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望舒接道:“這里……”
誰知話說一半?yún)s被陶叔公打斷,陶叔公一副拿她沒轍的樣子,鼓著腮幫子道:“罷了罷了,不給你算在那三個問題內,行了吧?!?p> 望舒勾著嘴角輕笑,看來這個陶叔公絕對是有強迫癥,話不說完還不舒服。
只聽他清清嗓子說道:“你可還記得之前我說過,我們這里水里的東西最缺?”
望舒點頭。
“我們這里的水,是不能直接入口的,那些妖獸為什么發(fā)狂,就是喝了不干凈的水??!”陶叔公一副你沒想到吧的樣子。
“你們不會凝水訣嗎?”修士還能被因為沒水喝而渴死,這個說法太奇怪了。
陶叔公見她果然不理解,端起手邊的杯子呷了一口。
杯底明明一層塵土,他竟然面色不改地咽下去了。
“水對我們來說可是好東西,有點土算什么,喝不出毛病來就是好水。”陶叔公回到之前的問題,“至于凝水訣,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空氣中摻雜著許多戾氣?這可是凝水訣也去不掉的!”
望舒瞪大了眼睛。
她忽地想起自從進入這蝴蝶泉內,便隱隱覺得不舒服,到了密林后感覺更是強烈。
還有嚶嚶,也一直嚷嚷著難受。
原來是因為戾氣?
她正沉思間,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陶叔公匆匆停下抖腿的動作,走到一個角落,嚯地一下抽開一扇圓形的蓋板:“你怎么來了?”
“你以為我想來?頂上鬧個不休,我還想躺在家睡覺呢?!蹦凶诱f話間伸了個懶腰,一瞬間身子探到土屋頂上,身側憑空多出兩排密密匝匝的腿。
好大一只蚰蜒!看得望舒心下怦怦直跳。
“誒,怎么來了個生面孔?”男子變回人形,朝望舒走來。
陶叔公趕緊攔在前面:“剛化了人形的小猴子,過來問我哪里還有化形草,給她弟弟買一株呢!”
“哦?”男子白慘慘的臉上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你可知道我干嘛來了?”
“找我討杯茶水喝?”陶叔公故作鎮(zhèn)定,遞給他一杯摻了土的水。
男子接到手一口喝完:“剛接到消息,有個人類混到了地府中。”
他圍著望舒走了兩步:“據(jù)說十歲左右,是個小姑娘?!?p> 男子的臉猛地湊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小姑娘,你有沒有見過?”
望舒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挺多,就是比我漂亮的沒幾個,不知道你找的那個什么樣?”
“哈哈哈哈……”男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轉頭望向陶叔公,“你說呢?”
“尤腿子你別在這裝神弄鬼,耽誤我做生意?。 碧帐骞荒蜔┑貨_他揮揮爪子,“我正好得了不少寶貝,你想看就多坐一會,不感興趣就麻溜地滾蛋?!?p> 他作勢向懷里掏了掏,手心多了一個晶瑩玉潤的海珍珠。
尤腿子眼睛一瞇,突然間化作原身向陶叔公爬過去,黑漆漆的爪子向前一扒拉,珠子瞬間被他數(shù)千只腳攥得緊緊的。
“原來是個水屬性的寶貝,難怪呢!”他盯著珠子看了半晌,一把吞了下去,“不枉我平日待你不薄,好東西也不忘給我留著。”
他吞完了海珍珠,才復又化成人形,一屁股坐在杌子上,盯著兩人看。
陶叔公拿他沒轍,這尤腿子雖然愛貪便宜,但卻是實打實的性子,而且他土遁速度尤為出色,是棠婆婆的得力助手。
望舒看看陌生男子,又看看陶叔公。
一時有些猶疑要不要繼續(xù)問。
陶叔公一臉無奈:“你問吧,他也不算外人?!?p> 望舒想了想,終究問出口:“這里所有人是不是都要聽棠婆婆的?”
她剛說完,忽然又傳來一陣響聲。
只不過這次不是從角落傳來,而是從門外響起。
又一次被打斷,望舒無奈。
敲門聲很輕也很有節(jié)奏,陶叔公沒回答望舒,先去開了門。
門一開,一個女子徑自走了進來。
她顴骨微高,挺鼻深目,本是略顯剛硬的長相,但是微微一笑,眼睛彎成月牙,里面仿若盛了一湖秋水。
望舒見她笑得十分親切,不自覺給她讓出空間。
陶叔公關了門,與站起來的尤腿子一起對著她喊了一聲沙蕪君。
“你們不用管我,繼續(xù)吧?!?p> 望舒見陶叔公沒作聲,又將問題問了一遍:“這里所有人都聽棠婆婆的嗎?”
她問完,見陶叔公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反而不自在地看了看旁邊的女子一眼。
女子輕笑:“你隨意答,不用看我?!?p> 看來這女子在這里也是個人物,望舒心說。
然后,她才見陶叔公脖子像懸了千鈞似的,顫巍巍地沖自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