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十天對斯嘉麗來說是最難熬的十幾天。謝爾曼的兵在她的家進進出出，父親麻木的臉讓她感到心里難過?，F(xiàn)在除了先前隔離病人的房間，其他的房間都叫北佬的藍制服占滿了。斯嘉麗睡在蘇艾倫的床上，父親就在母親從薩凡納帶來的那張法蘭西方風格的單人小床上守著她，生怕一個不注意，他這掌上明珠一樣的寶貝女兒就被北佬給糟蹋了。他總是熬得雙眼通紅，只有實在撐不住了才勉強休息一會兒。

　　那個總是給他們送飯食的年輕男人大概是父親口中說過的幫助了他們家的軍官。他大概是由于受過不少教育，在這一群粗野的兵中間顯得格外紳士有禮。斯嘉麗又想起瑞德的話“他們和南方人一樣漂亮——當然嘛，禮貌上要差一點，口音也很難聽”。她倒不覺得這人的口音有多難聽，要讓她來評價，她更討厭瑞德那平板無波的查爾斯頓腔調，每次吵架都陰陽怪氣的，能把她氣得半死。

　　有一次她把在波士頓定居的堂哥一家請來敘舊，并不知道他們年少就相識而且互相看不順眼很多年了，結果就是晚上又被他奚落了一番。“受過教育有什么了不起嘛！他要是嫌棄我文化水平低，做什么要討我做老婆呢？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沒讀過多少書！”隨即她又想起這個死鬼現(xiàn)在大概在部隊里忍受戰(zhàn)壕的潮濕和虱子，又有點為他擔心，“這些男人，這些南方男人，真是見了鬼了都是這樣的德行，我行我素只知道讓女人擔心！”

　　熬過十天，謝爾曼的部隊終于要開撥走了。斯嘉麗正要松一口氣，沒想到卻是又收到了一份表白。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他瞧上的，而斯嘉麗連母親教授給她的那套說辭都沒辦法說出口，她不能說“先生，我明白了你的好意，要我做你的妻子，這使我感到榮幸”再婉拒。若是她說自己對一個北佬的求婚感到榮幸，第一個要教訓她的就是她的父親，盡管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也很不錯。但是這不妨使她在心底感到得意：“我還是相當有魅力的嘛！”

　　九月份終于到來的這一天，斯嘉麗和杰拉爾德簡單收拾了被北佬破壞的房子，就要去把母親和兩個妹妹接回來。母親愛倫臉色蒼白，但是還勉強支愣著精神，看到斯嘉麗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登時就不顧形象把她的寶貝女兒摟在懷里不停撫摸。蘇艾倫則是罵罵咧咧地向父親告大山姆的狀，被杰拉爾德一個怒視給嚇住了?？惗骺s在嬤嬤懷里，沼澤地的濕氣使她開始有些咳嗽了，但是萬幸沒有染上更嚴重的病。

　　大山姆向斯嘉麗邀功：“小姐，我守著這地方?jīng)]讓北佬靠近一步呢！他們還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當兵，我哪能答應這樣的事啊！我得守著太太小姐們保證她們的安全呢！”“山姆，你做的很好，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你這樣可靠又善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我們面對北佬該怎么辦呢！”大山姆聽著小姐的夸贊，有些不好意思但又驕傲地昂起了頭。杰拉爾德也走上前來，他已經(jīng)知道斯嘉麗的許諾，對于忠誠的朋友，他從來都是慷慨的。

　　等他們回到塔拉，斯嘉麗覺得心里繃緊的弦終于可以松一松了——她熬過了最黑暗的那一段時間了，母親還活著，父親雖然憔悴但是也還有精神氣在，至于兩個妹妹，斯嘉麗覺得她們不給拖后腿已經(jīng)是最好的情況了。現(xiàn)在就是要小心地把她的儲備糧挪騰出來，熬過這第一個冬天。謝爾曼的軍隊還會再來第二次，到時候這次沒有被波及的方丹家和塔爾頓家就要遭殃了，方丹老太和少奶奶會因為搶救房子而傷了心肺，而塔爾頓家的農(nóng)場和房子更是會被燒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