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塔拉除了沒有被燒毀,幾乎什么也不剩?;蛟S是那群北佬太久沒見著一個不對著他們怒視或者吐唾沫的年輕小姐,感受到了虛榮心被滿足。斯嘉麗只是緊貼著她的父親,沒什么表情或者裝作柔弱害怕的樣子請求他們留給他們這對可憐的父女一點食物。只這樣就又有不少年輕軍官悄摸著要給漂亮姑娘獻殷勤了,盡管都被姑娘的父親趕走了。
他們撤離之前,最后幾個斷后的年輕人中就有那個向她求婚的威廉斯在努力說服他的同伴:“咱們收到的命令是就地補給破壞生產(chǎn),沒說一定要害命呀!”然后那幾個兵面面相覷,再看看這被洗劫一空的房子和固執(zhí)地要和房子共存亡的愛爾蘭老頭和他可憐的不敢反抗父親的女兒。終究還是沒誰能忍下心來放那一把火,互相推搡著就跟著大部隊走了。
斯嘉麗再一次靠瑞德教給她的生存技巧挺過了一劫。北佬也不是長著犄角和牛蹄的怪物,能夠對一般男人有用的技巧,在他們身上也好使?!斑@招大抵只對瑞德·巴特勒沒有用,他總把我像玻璃一樣看得透透的”,斯嘉麗又想起來她前世探監(jiān)時這人給她的忠告——她很快就學會了并且用在了弗蘭克身上,“他總是能教會我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更奇怪的是這些技巧居然都怪好用的”。
她忽然陷入沉思,直到母親愛倫又把她抱在懷里安慰:“親愛的,沒事了,北佬已經(jīng)走了,你爸爸成功護住你了是不是?以后可不能這么任性了,你快要把我嚇死了?!彼辜嘻惡苌僖姷侥赣H這樣親昵地哄她,在她的記憶里,母親一直都是端莊的、溫柔的甚至是疏離的。她十歲的時候曾經(jīng)調皮地把一塊黃油餅干摔在母親餐盤前,弄臟了她的衣襟還咯咯笑,在父親呵斥的聲音中爬到他身上扭著屁股耍賴。
可是母親臉上的神色卻是一點沒變,還是那副端莊溫柔的姿態(tài),仿佛她的女兒并沒有干什么調皮的惡作劇一樣。自那時起,母親在斯嘉麗心里就是一種神圣的不可親昵的存在,就像圣母瑪利亞一樣。她一直羨慕塔爾頓家的女孩兒可以和比阿特麗斯談笑甚至開玩笑的那種隨意的親近,到她自己的母親身上,那種神圣威嚴反倒使她不敢太過放肆了。
斯嘉麗嗅著母親身上變淡的美人櫻的香味,突然感到一陣困倦,就像是她還是個小孩子一樣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那個她喪失了很久的安全溫暖的家,在這一刻仿佛又回來了。這個家和她同瑞德組成的家庭不同,她不需要去適應去調整,她天生就是屬于這兒的。這里沒有對愛爾蘭血統(tǒng)的不屑和排斥,沒有波士頓新老城區(qū)的仇恨和對立,也沒有那些她不懂也欣賞不來的高雅格調。
忽然她覺得她可以理解瑞德對她變幻莫測的態(tài)度了——他愛她但是不喜歡她,他甚至是希望自己可以是不愛她的,他像是中了她的毒并且在迫切地希望解毒——好可以擺脫她給他帶來的痛苦。她的格調低、自私自利以及不學無術一直都在折磨他,他在努力地去包容,可是最后也還是失敗了,所以他時不時地要遠離她去喘口氣,然后等到他可以承受了才會再回到她身邊。
“他或許是不該愛我的”,斯嘉麗忍不住這樣想,就像我不該愛艾希禮一樣,“他愛上我的時候認識到的并不是我這整個人,等到他認清了他該是討厭我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那些他無法忍受的事情,他是一定要到我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才會發(fā)現(xiàn)”。兩個相似的人在一塊兒才會幸福,可是如果他們并不是他們自己以為那么相似呢?斯嘉麗又想起他們在一塊兒的時候就鮮少有不吵架的時候,可是她的父母卻不是這樣的——他們總是互相尊重,和和氣氣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