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蘇霍與吳大白的對話
于是,當(dāng)蘇霍從公共廁所回來,而碰巧吳大白也回來了,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吳大白打聽住在他對面的那個姑娘。
“唉,大白,你了解住在你對面的那個姑娘嗎?”
“不太了解?!眳谴蟀滓贿呄床?,一邊回答。
“她是什么時候住進(jìn)來的?”
“和我前后腳吧,也住了一年多的時間了?!?p> “你和她說過話嗎?”
“說過那么一兩句。”
“一兩句?”蘇霍驚叫道。
“是啊,經(jīng)常也見不到她,碰到的機(jī)會很少?!?p> “乖乖,你們門對門,住了一年多的時間了,你告訴我說經(jīng)常見不到她,難道她是個幽靈嗎?”
“和幽靈也差不多。”吳大白回答。
“此話怎講?”蘇霍饒有興致地問。
“這個姑娘有兩把刷子呢……”
“什么意思?”蘇霍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吳大白的話。
“你知道嗎?我們剛搬來的時候那個姑娘住的那間地下室死了一個人,據(jù)聽說是自殺。”就像在說悄悄話似的,吳大白壓低聲音說,“但這個姑娘一點也不害怕,直接就住進(jìn)去了?!?p> “也許她不知道那間屋子死過人?!碧K霍說。
“知道,”吳大白說,“住在這一帶的人沒人不知道。而且對死者的情況也了解得一清二楚。據(jù)聽說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在一家夜總會干招待一職,不幸染上了艾滋病,她無法接受這一事實,上吊自殺了。”
“扯淡,”蘇霍不相信這是真的,“在夜總會干招待一職的人會住這種地下室?”
“那我就不知道了,”吳大白悻悻然地說,“反正謠傳是這么個說法。”
“謠傳不可信以為真?!碧K霍說。
“反正那間屋子的確死過人,”吳大白又一本正經(jīng)地說,“而那個姑娘是為了房東給她便宜房租才不在意這些的。”
“你的意思是房東給她降房租了?”
“那肯定要降的呀,”吳大白說,“哥們兒,剛死了人,充滿晦氣,誰會住這樣的房子?房東不降房租根本沒人愿意租住?!?p> “可這個姑娘不就租住了么?”
“所以我才說她有兩把刷子呢,一般姑娘躲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一個人住在里面?!?p> “你的意思是她一直單身?”
“反正沒見過有什么男人來過這個地方。倒是有個姑娘經(jīng)常過來,那也是一個美人坯子?!?p> “我知道那個姑娘,”蘇霍說,“和我一個班的,她倆是好姐妹?!?p> “怎么?難道她也是清華大學(xué)的學(xué)生?”吳大白無比震驚地問道。
“她不是,她是個打工妹,”蘇霍用瞧不起的語氣說道,“是圖書館的管理員?!?p> 說不出為什么,蘇霍并不是一個喜歡小瞧別人的人,假如他有目無下塵、驕傲自滿的天性,他就不可能和吳大白處得這么好了。事實上,蘇霍非常平易近人,盡管他的長相看起來并不平易近人。但是在與吳大白這樣聊王微安的時候,他卻不由自主地要小瞧王微安,似乎想通過小瞧王微安來證明張之琛其實是一個最庸俗不堪的男人。因為男人愛慕的女人是什么樣的層次,就決定了這個男人是什么樣的層次,這是蘇霍的認(rèn)知。而且他自認(rèn)為這種認(rèn)知無可挑剔。
看來蘇霍對張之琛有偏見,而且偏見不小。正是這種偏見殃及了無辜的王微安,使她此刻成為這兩個年輕人的談?wù)搶ο?。事實上,人與人之間最容易產(chǎn)生偏見的時候就是共處一室。假如蘇霍和張之琛不是住在一個宿舍,他們也許會彼此欣賞。因為你如果經(jīng)常和一個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他是如何吃飯的,如何打嗝的,如何睡覺的,如何放屁的,如何磨牙的,如何說夢話的,你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么你不可能對他沒有偏見,你更不可能只是欣賞他,而不討厭他。事實上你能做到不討厭他,他就已經(jīng)可以堪稱完美了。這就是人性,任何人都毫無例外。
這一時期的蘇霍,對張之琛的態(tài)度就體現(xiàn)了人性的這一面。如果把張之琛和吳大白調(diào)換一下位置,蘇霍就會和張之琛成為無話不談的鐵哥們兒,而對吳大白充滿了個性化的復(fù)雜的偏見,對此誰又會提出質(zhì)疑呢?
然而吳大白在對待王微安的這一問題上卻是中肯的,他沒有任何理由對這個姑娘產(chǎn)生偏見。
“她叫什么名字?”吳大白緊接著問道。
“王微安?!?p> “她認(rèn)識你嗎?”
“應(yīng)該不認(rèn)識。”
“那你怎么會認(rèn)識她?”
“和我住同一個宿舍的小子喜歡這個姑娘,”蘇霍說,“因此這個姑娘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也喜歡這個姑娘?”理解力相當(dāng)差勁的吳大白問了這樣一個沒頭腦的問題。
“搞什么,大白?”蘇霍無可奈何地回答,“拜托,我怎么會喜歡這種住地下室的姑娘,我可不想有人拉我的后腿。要喜歡也喜歡趙悅馨那種姑娘,在愛情這一方面,我寧愿錦上添花,也不要雪中送炭?!?p> “趙悅馨又是誰?”
“就是那個經(jīng)常來找王微安的姑娘,我的同班同學(xué)?!碧K霍不耐煩地解釋道。
“這兩個姑娘在未來不一定誰比誰好呢!”吳大白正顏厲色地說。
“你什么意思?”蘇霍支棱起耳朵,準(zhǔn)備聽吳大白怎么說。
“從她倆的面相看,那個叫王微安的姑娘更有富貴相。”
“切,”蘇霍不以為意地應(yīng)道,“你能看出個鬼!”
“難道你忘了,我爺爺可是出名的看相大師,我多多少少遺傳了他的一點基因?!?p> 吳大白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因為他的爺爺?shù)拇_有這方面的天賦。吳大白二十歲的這一年,他的爺爺已經(jīng)九十八歲了。但老人鶴發(fā)童顏,神情矍鑠,好像神靈附體一般,依舊活得好好的。蘇霍在很小的時候去過吳大白的爺爺家,當(dāng)年他還是一個小學(xué)生,吳大白的爺爺一看見他,就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盯著他稚嫩的面龐看了又看,然后說道:“這孩子將來定會出人頭地,比大白強(qiáng)?!?p> 這樣一想,也確實如此?,F(xiàn)如今,他蘇霍是清華大學(xué)的一名高材生,而吳大白卻是餐廳的一位配菜師傅。按著目前的發(fā)展方向來看,蘇霍算是出人頭地了。他畢業(yè)后再不濟(jì)也肯定要比吳大白強(qiáng)。這樣一對比,蘇霍來了興致,便問吳大白:
“大白,你從王微安的身上看到了什么異象?”
“她將來了不起得很?!眳谴蟀滓槐菊?jīng)地回答。吳大白的這句話與其說是言簡意賅,不如說是囫圇吞棗,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其實吳大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因為他只是信口胡說,哪能真的看出什么異象來。他又不是《荷馬史詩》中的那種預(yù)言者。但蘇霍卻信以為真了。自此后,蘇霍來吳大白這里來得更勤了。
但是,雖然蘇霍頻繁地出入?yún)谴蟀椎倪@間地下室,但卻很少能碰到王微安。王微安所居住的那間地下室就像是一個空房間,大部分時間都靜悄悄的。這就是說雖然蘇霍開始有意無意地留意王微安的動向了,而且留意了很長時間,但事實上他依然一點也不了解王微安。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地過著,眼看大三就要接近尾聲了,張之琛卻出乎預(yù)料地有了女朋友,可女朋友卻并不是王微安,而是蘇霍看對的趙悅馨。這讓蘇霍大跌眼鏡。他萬萬沒想到每天去圖書館暗暗觀察王微安的張之琛最后竟然會選擇趙悅馨當(dāng)他的女朋友。這一事實讓蘇霍更明確了這樣一個道理:其實所有男人都一樣,都喜歡門第好的姑娘。
就此,蘇霍便把這件事擱下了,他覺得沒啥意思了,所有的愛情故事都千篇一律。他又一門心思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而且迫在眉睫的畢業(yè)論文也讓他無暇去顧及其他事情。但緊接著另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發(fā)生了,即剛剛晉升為張之琛女朋友的趙悅馨竟然莫名其妙地自殺了,幸好最后是虛驚一場,要不然接下來所有人都會惶惶不可終日地度過余下的學(xué)習(xí)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