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邊堡對婦女持歡迎態(tài)度，是有管理層的通盤考慮的，因為士兵有了伴侶會更有恒心，有了家庭會更有責(zé)任感，有了后代又能增添新的力量，從長遠(yuǎn)來看是包賺不賠的事。但現(xiàn)在的問題堡里早已是滿滿登登了，一百零三個婦孺接回來，已經(jīng)沒有空屋容納了，強行將人安置到已有住戶里更不合適。于是白師爺把她們先安置在禮堂和食堂大廳里，請木匠加緊打造床和柜子，又讓李把頭帶工匠在校場快速造屋，又差人到縣城采辦被褥和衣裳。當(dāng)時衣物都是手工制品而不是廉價工業(yè)品，遠(yuǎn)比今天貴，一百多人的被褥衣物著實是筆不小的開銷，但白照掏不誤。白又找方以智和宋應(yīng)星，讓他們分出部分工人趕制火爐供新房取暖。
接下來是活計的事情，白清楚多人擠在一起，沒事干亂走亂逛是會出亂子的。通過走訪發(fā)現(xiàn)，女人們大多數(shù)都會制箭，這是她們的日?；钣嬛弧０讕煚斢谑菍⑺齻兎殖闪鶄€十人小組制箭，讓年長懂事的人管理。對于不會制箭的人，白就安排她們紡紗織布或是給食堂、煙廠、工坊打下手。至于孩子們，白則讓大孩子去工地幫工，沒媽的小孩子匯入原有孩子里，并讓馬進(jìn)忠派教官進(jìn)行軍事化管理。百多人中有些是蒙古女人孩子，白叮囑堡里軍民說她們也是苦命人，建虜是大家共同的敵人，一定要將她們視為同胞，不得歧視之。
婦女們也有鬧別扭要回家的，白師爺耐心地說：不是不讓你們回家，是因為現(xiàn)在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即使是官道上單身婦女走夜路也不安全，在堡里有吃有穿有住的，等明年二月，建虜強盜滾回遼東種地后，再返家不遲，介時官家會差人護(hù)送，堡里也會給予路費資助。聽了白的勸說大多數(shù)人留了下來，也有八個人執(zhí)意要走，說家也沒了要去南方討生活，躲開這寒涼又兵荒馬亂的邊塞，白就每人發(fā)了一兩銀子和一貫銅錢的路費，告訴她們靖邊堡明年開春就建新堡，隨時歡迎你們回來，然后將她們送至堡外，差人雇車將他們沿官道送至宣化城。
白師爺正要回轉(zhuǎn)，恰逢方以智和薄鈺帶著幾名工人推著第二門鷹炮出堡門。幾人看到白師爺熱情地打招呼，并邀請他一起去觀看。白欣然前往，于是一行人走出一里來的開闊地。
幾發(fā)炮彈射出，射程都達(dá)到了三百五十步，和前炮相仿。白師爺剛要夸贊，薄鈺說道：“師爺，再怎么改進(jìn)工藝，這炮射程也達(dá)不到您說的五百步啊？您有什么建議嗎？”
白師爺?shù)溃骸叭绻腔排?，我估計這個射程已經(jīng)到極限了，如果做成線膛炮，射程還能大為提高，只是這個工藝太復(fù)雜，難度太高，怕是很難造出來?！?p> 薄鈺道：“師爺別有顧忌，我薄鈺不愛讀圣賢書，也沒別的本事，就是能吃苦受累愿意鉆研，只要知道大致方向，我相信一定能鼓搗出來。您把線膛炮是怎么樣的和我說說怎樣？”
白師爺從后世穿越而來，自然知道線膛炮大致是怎么回事，他稍回憶了一下，說道：“這線膛炮，第一是其炮膛內(nèi)有膛線，膛線是從炮口一支延伸到炮膛內(nèi)部的螺旋線，多條螺旋線形成陰陽紋路；第二是炮彈得是圓柱形不是球形，炮彈還得用銅或者鉛這種軟金屬做；第三是炮彈底部得有一個凹孔。有了這三點，發(fā)射時的火藥氣能通過凹孔把炮彈尾部撐大，使炮彈彈體能緊貼在膛線上，這樣炮彈前進(jìn)時被膛線帶著旋轉(zhuǎn)起來，其穩(wěn)定性將大大提高，從而使射程加長。”
白見薄不解的樣子又道：“這個沒有實物不容易理解，正好這幾天我把線膛炮的木模型做出來了，就在我屋里，大家不妨和我一起去看。”
回到屋里，白拿出木模型，又仔細(xì)給眾人講了一遍，再把怎么刻膛線演示了一遍，方以智聽得直點頭，薄鈺聽得眼睛直放光，忽道師爺多謝，我明白了，然后端起模型就往工坊跑，幾個工人也跟著去了，屋里一下子就剩白方兩人，方以智向白師爺拱手道：“早聽說師爺盡知天下事，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不才雖孤陋，也看過一些海外奇書，也和一些泰西傳教士交流過，聽他們說泰西有人能做打六棱子彈的六棱火銃，打得又遠(yuǎn)又準(zhǔn)，但這線膛炮還是第一次聽說，我感覺原理和六棱銃類似，都是讓彈丸轉(zhuǎn)著出膛，但炮口徑大更好實現(xiàn)一些。師爺學(xué)識真是廣博，敢問師爺師從何人，何以知之？”
白自然不能吐露實情，他稍想了一下說：“鄙人學(xué)得頗雜而不精，因此沒有具體的師承。我是少時在江西羅霄山求仙學(xué)藝，拜訪一位隱士時，在彼處偶然看過一冊叫《平龍認(rèn)》的古書，此書據(jù)說是三寶太監(jiān)鄭和所編，里面就繪有線膛炮的圖樣，我當(dāng)時記了個大概，所幸還能用木頭雕刻還原出來，不至于使其失傳?！?p> 方以智道：“原來是七下西洋的鄭和所載，這也難怪！我大明只有此人游歷最廣。看來讀萬卷書，見識還是不如行萬里路。如果天下再次太平，我也該效仿鄭和，遠(yuǎn)赴海外游歷一番，親眼見識泰西科技風(fēng)土人情，撰成書籍，流傳中土，那才能不枉此生.....話說回來，既然有大賢在此，以后還少不了向師爺您討教?！?p> 白師爺?shù)溃骸捌鋵嵨也贿^是知識的搬運工，我的手藝才智您是知道的，連普通工人都比不上，更別說和您三位大師比了。至于我知道的，只要方先生有疑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我所知未必就對，還請您多多指正?！?p> 方以智道：“白師爺客氣了，以后還少不了煩擾處。那個.....我看您挺忙，工坊里應(yīng)該還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就先告辭了?！?p> 白道好并送方以智到門口拱手作別?？粗揭宦沸∨艿臉幼?，白心里竊笑，這方大師心里一定是和剛才薄鈺一樣技癢難耐，只是翩翩風(fēng)度限制了他的行為而已。
白剛把門鎖上，忽聽塔樓上的瞭望哨大喊道：“吳都司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