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四年(1624)十一月十九日,靖邊堡。
聽說哨兵喊吳都司回來了,白師爺趕緊出堡門相迎,蔣文率兵丁已經迎了上去,白快步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回來的隊伍是九名騎兵三輛車,兩隊匯合后吳開先指著頭一輛車上的傷兵道:“快!先把陳大炮送到醫(yī)務室去。”
蔣文連忙背起他往堡里跑,兩個兵緊緊跟在后頭準備輪換。白師爺從陳的臉色看,像是傷口感染后發(fā)燒導致昏迷了。白再看吳開先和其他騎兵,還好,除了憔悴疲憊外沒見外傷。
吳開先見狀道:“我等都還好,只是襲擊車隊時一個建虜沒死透,陳大炮上前時被他近距離射了一弩箭打穿胸甲,故而受傷,我們趕緊往回趕,他狀態(tài)越來越糟,今天上午他還能說兩句話,下午問什么都不答了,希望他福大命大能挺過去。”
白感覺這個年代沒有抗生素只怕兇多吉少,臉上露出憂色。吳開先岔開話題道:“這回破交,截胡了建虜的輜重車,得了四具首級九匹馬三車盔甲,里面還夾雜著不少銅器,應該還是對堡里有所助益?!?p> 白點頭稱是,吳將馬交給旁人,在隊尾和白師爺并肩而行,吳向白說了偷襲建虜車隊的簡況,白說了安置婦孺的概略,兩人交談著就進入堡內。
兩人走入會議室,白師爺幫吳開先卸下盔甲,吳急著要去看陳的傷勢,恰逢蔣文回來了,吳忙問醫(yī)生怎么說,蔣文道郝軍醫(yī)說沒傷到心脈不致命,又把傷口清洗了一遍,敷上傷藥,但陳大炮昏迷不醒,無法服下湯藥,恐怕病情不好控制。
白師爺說宋先生一定有辦法,就疾行出門去找宋,吳蔣緊跟在后面。白在工坊找到宋把情況一說,宋應星想了一會道:“有辦法,可以殺一頭牛,把陳大炮放牛肚子里,用溫熱的牛血浸泡他全身,有可能他就會蘇醒!”
吳開先上前道:“宋大師,此法有幾成把握?”
宋應星說:“這是元朝時蒙軍治箭傷昏迷患者的秘方,此方我也之前沒試過,但醫(yī)書中所記類似成功案例不止一例,應該成功率有六成以上?!?p> 吳開先道:“六成不少了,趕緊叫人動手吧?!?p> 吳于是讓白師爺去食堂找會殺牛的,自己則和蔣文回醫(yī)務室背陳大炮,請宋應星先去畜欄等候。
劊子手不難找,很快一頭牛被放倒在地上,肚子被剖開掏出部分內臟后,眾人就將陳大炮脫光衣服塞了進去。牛血浸沒全身,只剩頭頸在外。
在此過程中,白師爺心里直打鼓,心想搞不好一員健將沒救回來還搭上一頭黃牛,這損失可就更大了。好在陳大炮吉人真有天相,一盞茶的工夫后他臉色漸漸有了血色,一刻鐘后他悠悠轉醒,輕聲說水水,郝軍醫(yī)連忙把湯藥喂他喝了,眾人對著宋應星直挑大拇指。
喝完湯藥陳大炮又昏了過去,眾人都望向宋應星。宋應星上前把脈后道:“他脈象正常,昏闕是失血過多體能不濟導致的,趕緊燒一鍋水,等牛身子不熱了,就幫他凈身,敷上傷藥,定時將糖鹽水滴入他口中。只要他能挺過去今晚,那就能好轉回來,之后每天排毒化膿就能康復?!?p> 謝過宋應星后,陳大炮又被眾人抬回了醫(yī)務室,吳開先和鄭義在旁陪護。陳是堡里老人,為人又急公好義,頗有古代俠士之風,故人望頗高。聽說他受傷,很多人都陸續(xù)前來探望,很快醫(yī)務室外就擁擠不堪。白知道這樣于事無補,于是出來勸退了大家,并讓郝軍醫(yī)阻擋來者,只留下小紅母女與吳鄭輪換。
半個時辰后,吳回到會議室,白蔣在此抽煙等他。吳說差點把正事忘了,對蔣文道:“破交任務明日繼續(xù),明日由你帶這次未出任務的另一半騎兵去吧,還是一人雙馬帶足補給,若是騎馬過關的步兵也可以帶去,上次走的是北邊,這次走的西北邊,你們明天可以從正西邊走,讓建虜防備不著。建奴狡猾,伏擊之后先補箭再上前?!?p> 蔣文領命正要走,白勸住了,他道:“兩位且慢,騎兵雖有歇著的,馬是連軸轉一匹都沒歇著,萬一被敵人纏上,馬力不濟可會惹大麻煩,且建奴連失兩陣,必會有所防范,設下埋伏也不一定。不如咱們等馬力完全恢復,再定破交任務不遲。”
吳蔣一合計也是這個道理,吳開先道還是師爺考慮周全,那就歇幾天,把馬養(yǎng)肥再說。又問牛肉怎么處理了?白說讓食堂制成肉干了,再出任務就帶上。
吳說那好,那這兩天堡里內外事務就有賴兩位了,我還得去照顧病人。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白蔣二人目送吳出門,待吳走遠,蔣說道:“師爺,吳都司看似不大高興?。吭壅嫘?,不去打草谷了嗎?”
白師爺道:“事不過三,建虜建軍數十年,機制完善士氣高昂,交通線被連接偷襲兩次能反映遲鈍?且我軍人少馬少,倘若一擊不中難以全身而退,驍將陳大炮受重傷就是預警。若一定要去,也得有平戎萬全策才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