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永別摯愛

　　太平間里的四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如同風中凋零飄落的落葉獨自落下，悄無聲息，自顧自的悲涼中。不知過了多久，王爸爸先注意到了旁邊的譚小溪。出生在大學教師家庭的王凱，從小就和父母保持著良好的如同朋友般的親子關系，當他陷入熱戀之中，他第一時間和父母分享了自己的喜悅與幸福，并且給父母發(fā)了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重城那個大紅的福字影壁前的合影。父母多次研究那張照片，王爸爸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女孩就是照片上笑顏如花的小姑娘。他強忍悲痛，慈愛的問“是小溪嗎？”小溪有些驚訝王爸爸的熟識，木然點頭。這時，王媽媽也注意到小溪，走過來擁她入懷，兩個人再次失聲痛哭。

　　后來的幾天里，醫(yī)院沒有執(zhí)法權(quán)利的無奈、警察的和稀泥、犯罪分子的拒不認錯和犯罪分子家屬四處活動申請精神鑒定這些壞消息交織在一起，啃食著小溪和王凱家人的心。全院的醫(yī)護人員非常憤懣，但是又不知道如何發(fā)泄，就如同中國醫(yī)護人員尷尬而危險的人身安全境地。悲痛侵蝕著王家父母的心靈，身為高級知識分子的他們已經(jīng)無暇于什么賠償、判刑之類的，有什么比失去心愛的兒子更讓人悲痛欲絕，并且是如此優(yōu)秀的兒子。流云、陳娜和雯雯都請了假來寸步不離的陪著小溪，小溪出奇的平靜，不說話，只是默默收拾王凱的遺物，不停摩挲著那只金色的鋼筆和翻得半舊的英語書籍，仿佛希望從上面嗅到王凱的氣味，得到他已經(jīng)破碎的靈魂一般。這種狀態(tài)很是讓人擔心，陳娜他們甚至希望她大大發(fā)泄一下，哪怕是罵人打架，也比這個狀態(tài)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王凱遺體火化前的晚上，王爸爸打電話叫小溪來吃飯，在他們住的旅店的餐廳里，四個人靜靜待了很久?？赡軟]有人注意桌上的菜肴是否豐盛，因為并沒有人動筷子。安靜了很久，憔悴的王媽媽打破了沉默“小溪，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也一直盼望著王凱早日帶你回家，我們早日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但是，可能是小凱沒有這個命吧…”說到這里她哽咽的說不下去，王爸爸輕撫她的后背安撫她，她頓了一會，繼續(xù)“你是一個特別好的孩子，感謝你出現(xiàn)在小凱的生命中，讓他如此快樂幸福。但是，小凱不在了，我想他一定不希望你就此消沉，所以你要振作起來，要幸福，他才會安心。”說到此，她再也說不下去，與王爸爸抱頭痛哭。小溪倔強的仰起頭，咸咸的淚水順著臉頰流進她的嘴里，苦澀無比。王爸爸告訴小溪，他們準備把王凱安葬在西京的南山墓園，南山可以俯瞰西京，遙望西京醫(yī)科大學，希望他永遠看著他曾經(jīng)最摯愛的校園和事業(yè)。小溪默默頷首，對王凱父母的寬容大度深感佩服。

　　王凱火化那天，很多西京醫(yī)科大學的校友、老師、同學都來送別。人們一一上前道別，留下一朵白色的菊花，寄托著濃濃的哀思。王凱的家人、劉老師包括科室各位老師都悲痛萬分。小溪如同一個空洞的木頭人，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落下來，她最后一次凝視著此生的摯愛。他安詳?shù)奶稍诰栈▍仓?，依然身著他喜歡的白襯衫，依然純凈如水的面容，但是卻毫無生氣，不知靈魂被抽去了何方。所有的這一切美好伴隨著升騰的火焰，消失殆盡，從此天人相隔，再無相見。

　　王旋抱著哥哥的骨灰輕輕放置在開放的墓道中，小溪上前將那兩支筆從兜里拿出來，再次擦拭干凈，一金一銀，在陽光下熠熠發(fā)光，小溪將筆置于骨灰盒兩側(cè)，強顏歡笑“親愛的，讓這筆代替我永遠陪在你身邊?！币慌缘耐鯆寢尯蛣⒗蠋熉牭酱搜?，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墓道關閉，墓碑上王凱的照片，青春洋溢，溫潤和煦，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二十六歲，永遠是這樣一個純凈的青年男子的模樣。他笑著看著周圍愛他的人們，殊不知有人在那一刻心如死灰。

　　安葬了心愛的長子，王家三口要回家了?；疖囌菊九_上，就在那個前幾日王凱送別小溪的站臺上，小溪送別著他的父母親人，只是斯人已逝，物是人非。王媽媽有些不舍，拉著小溪的手“可惜我們沒有緣分，要不你就是我的女兒了，我生了兩個兒子，一直希望有個女兒的?！毙∠埠懿簧帷鞍⒁蹋阌肋h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女兒。”小溪轉(zhuǎn)身與王旋道別“哥哥經(jīng)常說小旋特別聰明，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學習，有困難就打電話給姐姐，雖然姐姐沒有哥哥那么厲害，但是會竭盡全力幫忙！”小旋點點頭，擁抱了一下小溪姐姐，眼圈中淚水打轉(zhuǎn)。

　　送走了王凱的家人，仿佛一切都回歸了平靜，人們依然要如常般吃飯、睡覺、上班，西京醫(yī)大學子被喪心病狂歹徒砍死的勁爆新聞也如同投入湖中的小石子，小小漣漪轉(zhuǎn)瞬即逝。但是有的人變了，流云他們真切的感受到，譚小溪雖然一如既往的拼命學習工作，但是仿佛沒有靈魂的木偶，一切都安靜而機械。陳娜很擔心小溪的狀態(tài)，她借口搬了新租的房子，請宿舍四姐妹來做客，大家想找機會開導一下小溪。小溪是最后一個到的，從不喝酒的她，買了一箱啤酒搬了上來。整個席間，譚小溪沒有吃一口菜，只見一個又一個的空啤酒瓶散落在她周圍，雯雯看不下去，搶過她手里的啤酒，大聲說“別喝了！”小溪抬頭，已是滿臉淚痕，她大叫著苦笑著，“大家都看到我沒事，但是你們知道嗎，我這里空了?！彼N著自己胸口，“我沒心了，因為我永遠失去了我最愛的王凱，永遠！”陳娜忍不住使勁摟住她，讓她頭埋在自己肩頭盡情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