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齊鳴感覺到渾身都在被撕扯,她痛得眼淚嘩嘩落,可是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好痛好痛,她甘愿去死的,可她受不了如此的折磨,她在心里大聲地嚎叫,她痛到全身發(fā)抖,面目扭曲,誰能來讓她直接去死呢。
無妄察覺到了齊鳴的痛苦,她畢竟還是個孩童,怎能承受住慢慢被剝離的疼痛,他硬撐著一口氣,眉心微動,竄出一枚小小的圓球打中了齊鳴的穴位,齊鳴閉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覺。
精元合體的時候,是使不出半分力氣的,所以,盡管無妄只是從眉心竄出一絲精力,疼痛也加倍了,他咬咬牙,忽地耳邊又想起師傅的話。
無妄,我知你多年來濟世救人,不知你能否領悟到如何才能真正天下太平。我道你仙族復生的隱秘,并不是逼你去死,而是讓你自己做出選擇,救或是不救,值得或不值得,你的答案都不會有錯。
是了,師傅讓他自己選擇,其實他也看出來了,師傅也做不出答案,他似乎也有做不出的抉擇,他似乎也不知道仙族該不該復活。
他完全可以不說出這件事,他已經(jīng)看出羽仟想帶走紫蝶,他明明也希望師弟幸福的,可是他閉眼了很久,只看到眼前哀鴻遍野,尸身滿地,他實在做不到隱瞞。
救,不救。
值得,不值得。
這一切,他又怎么能真的給出答案呢,
無妄閉上了眼睛,疼痛無休止地蔓延全身,只愿一切和羽仟說的一樣,是值得的。
長尊在下面看著已飄至空中,慢慢變?yōu)橥该鞯奈迦?,心中竟一時難言什么感覺。
這五個,都還年輕,尤其是那個呂凝笙,人間芳齡不過十九,怎么會有如此的魄力,想來也奇怪,當初讓鬼婆勾她的魂時,他冷眼觀看,如今,卻是為這個女子,平添了一分惋惜。
他心中顫抖,也在想,這女子說的究竟是真是假,他的百萬族民,他的華兒,真的能回來嗎?
而酩齊卻不動聲色地四下看看,怎么可能呢,繁檀怎么會不出現(xiàn),以他對繁檀的了解,他絕對能夠推算出今日是復活仙族之日,絕對會前來阻攔,仙族的小將軍,雖然英勇,卻重感情,尤其是對那個琴華,是萬萬舍不得她死的,不然他也不必鋪那么多路了。
可如今,五人即將合成,他卻還沒出現(xiàn),倒是不符合常理,不過罷了,此時此刻,他不出現(xiàn),倒最好。
他才這么想著,遠處卻有人執(zhí)劍拼命打破了結(jié)界,酩齊笑了一聲,搖搖頭無奈道:“為情所困的小子,真是死性不改?!?p> 繁檀眼睛血紅,瘋狂朝五人的即將合成之處打了過去,究竟是誰,是誰在他即將找到能夠代替琴華死的方法時,將他鎖進了幻境之中,任憑他如何努力,就是做不到?jīng)_出去,直到剛剛對他施術的人法力盡失,他才得以出來,拼了命地往這兒趕來,可是,他再也來不及找那個能夠解救琴華的方法了,他怎能敵得過同心珠結(jié)合的強大法力,被深深地重創(chuàng),他又爬起,重新騰空,拼了命地執(zhí)劍想阻止結(jié)合,可卻沒有辦法。
呂凝笙似乎感覺到了,她睜開眼睛,看見繁檀的時候下意識地驚喜,連渾身的劇痛都忘記了:“繁檀?”
繁檀愣了一下:“琴華,你想起來了?”
凝笙點點頭,四肢百骸鉆出的疼痛讓她忽然清醒,她看著自己即將消失的軀體,看著面前的人道:“快走?!?p> 繁檀聞言似乎也清醒了一般,繼續(xù)揮劍劈上去,卻再一次被強大的力量撞開,他感覺到身上的肌肉幾乎都要崩裂,卻還是紅著眼睛上前。
凝笙太痛了,痛到她害怕:“你知道的,我們已經(jīng)停不下來了,你快走。”
快走,快走。
她承認,此刻無論她是呂凝笙還是琴華,心里面都只有快走,快走......
“好?!狈碧慈酉聞Γ瑒目罩兴ぢ湓谏巾?,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我陪你?!?p> 一旁的羽仟緩緩睜開了眼睛。
凝笙臉色驟變,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十萬年前,她孤身投入轉(zhuǎn)凡盤時,他義無反顧地陪她一起的模樣,不可以,不可以,繁檀不可以再陪琴華死第二次:“不可以!你快走!”
繁檀閉上眼睛,他知道,同心珠合體時會發(fā)出巨大的吞噬力,他在她身邊,會一起消失不見,從此天上地下,再無身影。
凝笙看著五顆精元越離越近,而她身上的痛也慢慢在消失,她是快要失去知覺了嗎,她緩緩道:“林夜楓可以做到不愛呂凝笙,繁檀為什么不能做到不愛琴華呢?”
“不。”
林夜楓是他不想提起的名字,因為他對心愛的人造成的傷害,讓他開始否定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名字,可是,他愛她,繁檀的時候,林夜楓的時候,都愛她。
“林夜楓愛呂凝笙?!?p> 凝笙身體劇烈顫了一下,愛,那那些傷害算得上什么呢。
她剛想說什么,一個身影卻突然出現(xiàn),凝笙抬眼望去,面色一凝,忽然顫抖道:“天墨......”
她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包裹住她,因為天墨的臉上竟帶著死絕般的堅定,堅定到他都不曾看她一眼,風塵仆仆的他沖著五人的精元處飛去,從懷中拋出一個環(huán)扔了出去。
長尊看清天墨時,臉色已然驟變,為什么天墨會出來,為什么他要朝著精元飛去,再看到他拋出的那個環(huán)的時候,長尊卻是有些不解:“這個環(huán)......他拿這個環(huán)做什么?”
環(huán)直直地飛入青鸞珠中,短暫閃亮過后,一顆小小的精元竟被分離了出來,飛入了呂凝笙體內(nèi),她看了看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透明的身體竟然開始恢復實體,一切的一切來的太快了,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天墨打了出去,而天墨則.....坐上了她的位置。
繁檀只覺耳邊風呼呼過,眼前的一切讓他也不能完全消化,為什么天墨一個環(huán),就能將精元分出,所以琴華是得救了嗎,那天墨會怎么樣。
他也被人推了出去,耳邊傳來羽仟的聲音:“林夜楓,是我把你鎖起來的,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才不能死,你才是,最后的結(jié)果?!?p> 是,他知道了結(jié)局,他知道了呂凝笙不會死,林夜楓不會死,他知道了最后的結(jié)局。
繁檀就是那個值得他們付出生命換來的結(jié)果。
唯有他們四人,是死局。
因為,他,看不見他們四人的結(jié)局了。
呂凝笙和繁檀被推出去之際,五顆精元碰撞在一起,從此世上再無羽仟,紫蝶,無妄,齊鳴。
還有天墨。
“墨兒?。?!”長尊崩潰地飛上去,試圖伸手抓住天墨,卻被合成的同心珠串發(fā)出的能量擊落在地,他失聲痛哭,第一次如此在眾人面前不留余地地痛哭出聲,天華死了,他想到還有天墨和夫人,所以他強忍悲痛振作了起來,夫人死后,他的精神崩潰,可想到還有一個天墨,他又咬牙撐了下來,可為什么,他最后一個希望也破滅了,為什么要這么對待他,難道他就這么罪無可恕嗎!
一口血噴出,長尊昏厥在地,好像昏過去了,這一切就會沒有發(fā)生。
呂凝笙慢慢撫上胸口,心臟處傳來一陣一陣鉆心的疼痛。
“精元在,我在,精元無,我無。他知道這一點,所以把榮離的精元剝離給我,然后坐上了我的位置,替我去死?!眳文弦蛔忠痪涞卣f道,仿佛在敘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林夜楓,他真的好聰明,把我的死局破了?!?p> 用他的生命破了她的死局。
繁檀沉默,別過頭去,他知道此時此刻,呂凝笙打敗了琴華。
凝笙的眼淚以一種極其慢的速度凝結(jié),積成一顆豆大的淚珠,緩緩滾落下來。
她的心痛到麻木,她的身體僵硬到動不了,她終于為了天墨開始心痛,那個人啊,她告訴他多少次了,讓他不要再為她做什么,不要讓她再欠下去,可他為什么不聽呢,為什么非要她欠下一筆一筆的債,卻不再給她機會還呢。
他代替她死的時候那樣堅決,甚至沒有看她一眼,甚至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他消失的那一刻,一直是主導意識的琴華,為呂凝笙讓了位置,哭一場吧,呂凝笙合該為了那個叫做天墨的少年大哭一場,可她哭不出來,只能讓眼淚自己一顆一顆地凝聚,一顆一顆地落下。
活過來,活過來。
她明明那么自私了,明明對他那么不好了,為什么還要來,為什么啊。
他憑什么死,憑什么死的是他。
死的人,明明該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