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僵尸模樣,更加坐實了周福來等人的呼喊,大堂內(nèi)頓時鬼哭狼嚎一片。
跌跌撞撞,彼此踐踏。
就在這時——
二樓走廊突然閃出一道灰色身影,幾個騰躍,翻過一側(cè)的護欄,飄然落至大堂的正中。
矯若游龍,衣袂翻飛。
瞬息間躥到趙屠夫的身前,一抹杏黃在灰影中出現(xiàn),以迅雷之勢附著在對方的額頭上。
不僅如此,逃竄的眾人隱約聽見了一段模糊的咒語:“……兇穢消散……明心開性。離苦……往生極樂?!?p> 因為太過驚慌,聽得并不十分真切。
可就在這咒語之后,氣勢洶洶的‘趙屠夫’頓時身軀一頓,平舉的雙臂猝然垂下。
就連慘白的雙眼一并閉攏,前沖的身軀如爛泥一般委頓倒地。
一時間,還未跑出大堂的四五人,錯愕停住了腳步,眼眸中盡是不可思議。
愣怔過后,這幾人的神情忽然變得恍然,一齊簇擁過來納頭便拜。
“多謝青云仙長搭救!”
“草民劉水見過仙長!”
“仙長誅除邪祟,我等感恩不盡?!?p> ……
明明這些聲音并不大,卻瞬息傳遠。
跑得最快的周福來等人,陸續(xù)剎住了腳步,轉(zhuǎn)身看向大堂內(nèi)。
確定大堂內(nèi)再無危險,這些人小心翼翼走回了客棧,一些路過的行人也湊熱鬧般慢慢在門口聚攏。
此刻,杜必書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圍觀的鄉(xiāng)民,一雙眼睛鄭重盯著癱倒的趙屠夫。
如果沒有看錯,附在趙大膽頭顱的,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愿力。
這種愿力不在七情之列,卻生在六欲之中。
若是深究,它們甚至算不得負面愿力。
不屈的戰(zhàn)魂!
只有在慘烈死亡的戰(zhàn)場上,才可能出現(xiàn)此類愿力,并且很快被天地正氣消融一空。
即便偶有留存,也不會害人性命,更別提如此毀人神智。
或許……
清醒的趙屠夫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念及此,杜必書屈指一彈,一小團火焰飛向趙大膽眉心的那張黃符。
騰!
黃符瞬間被火點燃,一朵精致的金蓮乍現(xiàn),隨后化作一蓬金粉滲進了對方的頭顱。
呲呲!
先前籠罩在趙大膽頭顱上的黑氣快速褪去,連他烏青的臉色也在一點點恢復(fù)正常。
眼皮下的眼珠頻繁移動,仿佛隨時都會醒來。
瞧見往生凈世符起了作用,杜必書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眾人,最終目光停在客棧老板周福來身上。
“掌柜的,趙大膽以前可曾入過行伍?”
“沒有沒有,北水鎮(zhèn)除了三個世襲的捕快,連鄉(xiāng)勇和治所都沒有,官家更不會來這山野之地?!敝芨碓捳Z恭敬,盡可能說得細致一些。
“哦?那就奇怪了。對了,他家住哪里?”
“鎮(zhèn)北的紅溪村,趙大膽家中尚有六旬老母親,所以時常返家照看?!?p> “唔,那他平日可時常與人……”杜必書聲調(diào)驟然拔高三分,搶問道:“等等,你剛才說他家在紅溪村?”
周福來連忙點頭。
店中的那三個伙計也是點頭,算是印證老板的話。
瞧到他們的反應(yīng),杜必書登時有些沉默,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是巧合么?
紅溪村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
不過與誅仙世界無關(guān),而是他前世看過不少關(guān)于靈異志怪的影視劇。凡是涉及‘紅溪’二字,必然與血脫不了干系。
譬如《我和僵尸有個約會》,又譬如‘紅溪慘案’。
或許……這里也不例外。
正在這時,一旁倒地的趙大膽也有了動靜。
緩緩睜開雙眼,眼中已不是一片慘白,甩動數(shù)下腦袋之后,才一臉茫然地望著眼前的眾人。
“你們……在干嘛?咦,周掌柜,你的店被人砸了?是不是飯菜不合客人的胃口?”
趙大膽一面笑著打趣,一面從地上爬起,還不忘拍打身上沾染的塵土。
“砸你個大頭鬼!”
周福來不由啐了一口,連忙一扯他的衣擺,快速將剛才的事復(fù)述了一遍,尤其提到了杜必書的救命之恩。
杜必書也不心急,等兩人講得差不多,才再度開口。
“好啦,客套俗禮就不用了。趙大膽,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聽一聽紅溪村的由來。
噢,最好將你最近七日去過的地方一并回憶一下?!?p> 由始至終,杜必書戴著黃皮面具,清高冷酷的神情更添三分威勢。
再加上北水鎮(zhèn)鄉(xiāng)民向來敬畏青云門的仙人,趙大膽忙不迭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講述出來,即便有些遺漏,其他人在適時補充一兩句。
半個時辰后,真相大致浮出水面。
若無意外,趙屠夫化作‘尸僵’跟一片亂葬崗有關(guān)。
所謂的‘尸僵’,便是鄉(xiāng)民口中的僵尸,這倒與杜必書前世的叫法不謀而合。
天地萬物,皆有化靈的可能。
鳥獸蟲魚有開啟靈智的際遇,負面愿力積聚能形成怨靈,就連草木也有千載生靈的可能,更別提曾為人類的尸身。
生前一口氣不散,便有機會成長為尸僵。
確切地說,趙屠夫只是中了尸僵之毒,還算不得真正的僵尸。
以往生凈世咒驅(qū)散一點不成氣候的尸毒,當(dāng)然不在話下。至于他多年發(fā)癔癥的毛病,也和尸毒的長期侵襲有關(guān)。
眼見在場鄉(xiāng)民沒有了補充,杜必書一指門外吩咐道:“趙大膽,貧道想要去你說的亂葬崗看一看,前面帶路吧?!?p> “好?!壁w大膽也不遲疑,當(dāng)即向屋外走去。
圍觀人群中,也有不少膽大的鄉(xiāng)民躍躍欲試,想要跟過去湊湊熱鬧。
對此,杜必書也懶得理會?,F(xiàn)在烈日當(dāng)空,正是一日里陽氣大盛的時間,又有自己在一旁保護,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問題。
就這樣,一行七八人很快穿出了芙蓉街,向著鎮(zhèn)北的紅溪村進發(fā)。
要說起亂葬崗的由來,還要追溯到數(shù)百年前。
在神州南部,曾經(jīng)爆發(fā)過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叛亂大軍在各地與朝廷爭雄,廝殺整整持續(xù)了五十二年。
最終,叛亂以叛將失敗而告終,可朝廷也大傷元氣,不復(fù)盛時的威名。
那時的北水鎮(zhèn),亦是一處交鋒的戰(zhàn)場。
交戰(zhàn)的規(guī)模很大,差不多有數(shù)萬人馬在這里展開廝殺。
個中詳情早已作古,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傳說在北水鎮(zhèn)流傳。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當(dāng)年雙方陣亡的將士被統(tǒng)一掩埋在這里,墓碑都未曾留下幾塊。
在這之后,北水鎮(zhèn)但凡有了枉死者,也會在仵作查驗完畢下葬在這里。久而久之,亂葬崗便成了當(dāng)?shù)厝说牧?xí)慣稱謂。
紅溪村和亂葬崗?fù)谝蛔嗌缴?,紅溪村在山陽一側(cè),亂葬崗則在山陰一面,平日不會有什么交集。
不過,這趙屠夫干著殺生的營生,膽子自然比尋常人大不少,時常也會到山上抓野味,路過亂葬崗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