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紅溪村,它的名字是因為一條小溪。
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流經村莊,外觀看起來是一片血紅顏色,捧起再看卻是清澈無比。
奇怪的是,小溪出了村莊一里的距離,又變得不再血紅。
也曾有好事的鄉(xiāng)民朔源而上,想要看一看溪水的源頭??勺罱K看到的,只是背陰山坡的一處泉眼,除了泉水深紅外,毫無出奇之處。
一路上,聽著趙大膽的補充講述,杜必書不由自主地眼皮狂跳。
起初,他還以為是山體巖石本身的顏色所致,畢竟這在自然界也常見。
可等他真正抵達紅溪村外圍,才發(fā)現(xiàn)先前的猜測是多么的武斷。
相比于草廟村,這里的人煙更為稠密一些,不過鄉(xiāng)鄰之間并不如想象中的關系融洽。
現(xiàn)在還是大白天,村莊之中竟少有人走動,尤其在看到一伙陌生人之后,各家各戶全都默契地閉攏了門窗。
而且,杜必書總能感到若有若無的窺視,一刻都未曾消失過。
“趙大膽,你們村的人平時都是這樣嗎?”
杜必書沒有選擇即時進村,而是走到村口小溪邊,蹲身觀察起來。
對于仙長的‘好奇’,趙大膽并不感到奇怪,趕忙湊過來解釋:“我也奇怪,好像就是最近半年才有的?!?p> 杜必書也是隨口一問,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潺潺流動的紅溪上。
溪水殷紅如血,其表面又有水汽升騰,一望之下,還以為是剛剛淌出軀體的熱血。
伸手舀起一捧,在離開水面的一剎那,掌心的溪水瞬息變得清澈無比,與近在咫尺的紅溪形成極大的反差。
與趙大膽等人的描述完全一致,可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點異狀。
在溪水之中,分明混雜了微量的墨色細絲,也就是某種顯化的愿力。
與趙大膽先前沾染的如出一轍!
“對了,平常村里的飲水洗涮是怎么解決的?直接用這溪水?”杜必書還想做最后的確認。
“沒錯,不過因為看著惡心,我們都會跑到一里外,在那兒有一處淺池子。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聽著對方有些含糊其辭,杜必書立刻追問。
“有的鄉(xiāng)親犯懶,會……直接在村中小溪的河道里舀水……”
不用問,犯懶的人肯定有他一份。
到了這時,真相被杜必書猜的七七八八。
拍手,起身。
目光在同來的七人身上掃過,瞧著大家好似期待的神情,杜必書冷冷發(fā)出了指令。
“諸位,貧道打算到溪水源頭瞧一瞧。大家要么待在紅溪村等消息,要么自行返回鎮(zhèn)子,千萬不要跟過來?!?p> 說完之后,他也不管其他人是何想法,徑直穿過了紅溪村,向高處的山崗走去。
之所以不帶著他們,是因為接下來的路可能充滿危險!
……
未時剛過。
亂葬崗的一處洼地。
周一仙提著細細的竹竿,頻繁在松軟的草地上戳刺,似乎是在尋找某件失落在此的物品。
‘仙人指路’的布幡被他摘下扔在一邊,連行李布包都不例外。
不遠的一截枯樹樁上,一身水綠色衣衫的小環(huán)晃動著雙腿,不時往嘴巴里塞著蜜餞,口中還在含糊不清地說話。
“爺爺,唔,你到底在找什么?”
“小環(huán),別吵。爺爺正在找一件寶貝,咦?怪了,明明記得是在這兒的……”
“羞羞羞!胡子一大把,記性還那么差!”小環(huán)可不理他的解釋,一邊將口中的蜜餞咽下,一邊以手指刮著粉嘟嘟的臉頰嘲笑。
周一仙頓時有些氣惱,手里的竹竿狠狠向下一戳,辯解道:“你懂什么,隔了三四百年,誰會記得那么準……”
“又吹牛,還三四百年……”
聽到孫女的嘲諷言語,周一仙索性不再搭理她,手腕微微用力,將竹竿抽出了地面。
這一次,竹竿的末端竟然帶出一塊紅褐色的土塊,與之前的黑土迥然不同。
周一仙頓時雙眼一亮,迅速將竹竿翻轉至眼前,手指捻起一小撮紅土,放在鼻下輕嗅。
片刻,他長長的白須開始抖動,眼角的皺紋慢慢舒展開來。
“哈哈,總算找到了!”
驚喜低呼過后,周一仙快速蹲下身軀,從行李包里拽出一柄小鋤頭,賣力挖掘起來。
……
沿著蜿蜒的溪流前行,杜必書時刻留意溪水顏色的變化,一張黃符也被他夾在了指間。
溪水仍舊殷紅,外觀上并無多少變化。
可他清晰感知到,溪水中蘊含的不屈愿力正在逐漸濃重。
道路漸漸變得崎嶇不平,且石縫間野草越來越多,到了最后干脆變成了一片及膝的草地。
越往上游走,山上的樹木越變得稀少。即便有暖陽曬在身體上,可還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到了山陰一面。
紅溪潺潺流過,仿若將青草根都染成了鮮紅的顏色,再加上有些陰暗的環(huán)境,分外詭異。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杜必書終于在一處陰郁的山泉旁停下了腳步。
冰涼的泉水殷紅勝血,初看之下,恍若來到了冥界的修羅血池。
令人暈眩,令人窒息。
閉目稍稍緩過一陣兒,環(huán)目四顧。
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山泉只是一處倚靠巖壁的小水潭,長寬不過一丈。視線越過水潭,一個黝黑的山洞猙獰而現(xiàn)。
“這就是趙大膽說的鬼洞么?”
杜必書喃喃自語一聲,縱身一躍,跳入了黑暗之中。
并非他天生具有冒險的精神,而是心中篤定洞內沒有大兇險。
趙大膽曾經好奇闖進去一次,洞內除了零散的百十蝙蝠,再無半點異常。一個普通人尚且進出自如,他又何必畏懼不前?
再者,山洞內并無濃烈的墨絲痕跡,這便代表沒有怨靈存在。
不畏懼,并不代表大意。
杜必書舉著一片火折子謹慎慢行,手心中已有了汗津津的潮濕。
山洞通道傾斜向下,并無太多的曲折變化。
僅僅行走了一刻鐘,兩側的洞壁突然外擴,一處開闊的石室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到終點了么?”
可還沒等他呼出一口氣,眼前的石室驀然響起一陣‘噼啪噼啪’的怪響,而且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不止是怪響這么簡單,幽暗的石室中突兀地出現(xiàn)一團團黑影,朝著閃亮的火折子疾掠飛來。
“是蝙蝠!”
杜必書瞬間反應過來,手中的火折子被他抖手扔向身后的通道,同時將后背靠緊了右側的墻壁。
伴隨著一片嘈雜刺耳的尖嘯,數(shù)十團黑影擦著衣衫飛過,在半空旋轉的火光瞬間被它們撞得熄滅。
撞熄火光之后,這些黑影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蜂擁一般沖向洞口的方向。
過了片刻,尖嘯和怪響完全消失,山洞內再次恢復了寂靜。
耐心又等了一盞熱茶的時間,確定那些蝙蝠不再返回,杜必書又摸出一片火折子點燃,開始觀察起所處的石室。
石室并不大,僅是粗略掃了一圈,就知曉了一個大概。
顯而易見,這間石室曾有人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