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以竹為詠筍為鮮
半晌,江歌兒長嘆一聲,垂眸而輕問:“檀哥兒可愛讀書?”
“自然是愛!”檀哥兒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可知讀書習字的意義在何處?”
“這……定然是明禮學仁明是非?!?p> 江歌兒輕搖頭,素珠發(fā)簪發(fā)出一串叮叮當當?shù)拇囗懀骸斑@定然是顏子玉同你說的罷?”
檀哥兒聞言一緊,聲音略顫的問道:“可是答案有錯?”
“是也,非也!”江歌兒輕拉過檀哥兒的衣袖,替他輕折衣袖整齊,摸了摸他的肩膀,示意其放松:“有人讀書習字為之求生,像店鋪里的文房,街邊的書信攤子,有人讀書求仕,多年苦讀,只為一朝金榜題名。有人讀書求名,一方鴻儒甲天下。有人讀書求仁求禮求心中所愛,世人讀書人千千萬,自然所求不同,因人所求不同,所以讀書的意義也不同?!?p> “俗世之人讀圣潔書,卻打市儈算盤,難道不算辱沒?”檀哥兒自是一臉不服氣,想是鐵了心要辯一個高低。
“寒未春初,昨日我去竹屋,林中新竹已青翠欲滴,鮮筍已到了時節(jié)?!?p> “長姐?”準備了滿腹圣人言的檀哥兒,正躍躍欲試的打算張嘴反駁江歌兒,怎料長姐無端提起春筍,真真是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江歌兒輕展一笑,似茉莉花香令人沁人心脾:“詩人以竹為詠舒胸臆,廚子以筍為料煮食鮮,同是一物,殊途異同,你怎能較二者誰高尚,誰世俗?”
檀哥兒心中自是認為寫詩當比廚子煮飯高尚,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生活,都是長姐一碗一碗紅燒肉熬來的,自不敢多說,只能默默認下了一切。
屋外忽有掌聲傳來,姐弟倆同時側(cè)目,又見丁禹兮一身黑袍,自門外來,想必聞聽許久。
檀哥兒更喜顏子玉,心里自然對這丁禹兮有些厭惡,可長姐瞧著,與他私交甚篤,不敢多言,找了個理由退下。
“丁公子別來無恙?!痹S久不曾謀面,江歌兒如今對眼前這個少年有了些許距離,可丁禹兮渾不覺的,欺身靠來,頗為親昵,眉眼間帶了濃濃的委屈之意:“歌兒真是沒良心,竟不知托鴻雁寄來片語只字,枉費我想你想得茶飯不思。”
江歌兒轉(zhuǎn)頭上下打量了一番丁禹兮,不禁噗嗤一笑:“丁公子當真是好相思,竟比之昨日又胖了好些,人道相思,應是茶飯不思,怎道公子此,便能壯實許多?”
“還不是整日行軍大戰(zhàn),沒點架子肉,早被西北風吹到荒漠去了,你真妮子好沒良心,也不知心疼心疼?!倍∮碣馑o賴的靠近,嚇得江歌兒立馬退避三舍,含酸使性道:“丁世子的正統(tǒng)妻子,正霸占著小女的竹樓,你這始作俑者,竟反客為主,指責我丟了良心,你兩真是好不虧心,真真是豺狼配虎豹,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p> “歌兒可是吃醋了?”丁禹兮含笑問。
“醋從何來,我竟不知,只求丁大世子趕緊把那尊佛像請走,我便阿彌陀佛了?!?p> 丁禹兮寵溺一笑,輕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歌兒受委屈了,再過幾日,五皇子受命來閩洲巡查,定然會找個機會將文相千金接走,你便在委屈幾日罷?!?p> “如此便好,不然我便先跑了?!苯鑳郝勓砸话櫍瑢硖烨嗌什璞K,順手替丁禹兮斟上一壺新砌的熱茶:“這是我自己曬的花茶,佐紅茶瓜片,夜深飲之可養(yǎng)胃安神。”
“歌兒,你這腦袋也不知是什么構(gòu)造,有這般奇思妙想,仿若世上再大的難題,竟都如雨后煙云般散去?!?p> “世子可別隨意奉承,小女子粗淺,聽不得好話。”江歌兒神色淡淡,喜憂藏在夜色中,讓人窺探不得半分。
“歌兒是世間最好的女子,有些詞句對別人是奉承,對歌兒來說,竟形容不得一分好,只堪堪能用罷了?!?p> “世子今日如此反常,到底有何話要說?!苯鑳好碱^一皺,對著眼前“性情大變”的丁禹兮,一時竟起了防備之心,事出反常必有妖,是否是自己在宋朝處處表現(xiàn)出與世獨立格格不入,讓旁人起了歪心思?
“歌兒莫誤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丁禹兮吞吐道:“不知歌兒還記得年前尋的止血神藥與我?!?p> “自然記得,可是那藥不起作用,誤傷將士性命?”江歌兒眉頭深縮,頗有些自責,非是醫(yī)科出身,不過是在鄉(xiāng)下跟奶奶學認了幾樣草藥,又憑著《本草綱目》的記憶,便胡亂治病,萬一弄錯了,可是人命關(guān)心的大事,思及此處,江歌兒不禁白了臉色,心里陣陣后怕。
“此乃神藥,一經(jīng)施用,我軍前將士的折損率少了整整一大半啊!”
“所以......”
“所以這天大的功勞,不應由我冒領(lǐng),我已上疏稟明官家,不日五皇子便會帶來官家嘉獎的旨意,并以功蓋過,免了你王家的罪責,重返京中受朝廷功勛,你王家眾人并伯父罪責全免,不日便可一家團圓,你可開心?”
“為何要這般做?”江歌兒神色淡然,夜色悲涼,浸染著屋內(nèi)的兩人,背后陣陣發(fā)涼。
“歌兒,你不開心?”
“我在閩洲生活的很自在,并不愿進京沾染半絲塵埃,況且我進京了,那顏家呢?當日顏老夫子為免我王家死罪,撞死庭前,我如何能拋得下顏家這莫大的恩情,獨享榮華?!?p> “是我思慮不周了,可若是你不進京,在活在閩洲,只怕不僅你自己有性命之憂,便是顏氏一族亦要受你牽連?!?p> “此話何意?”江歌兒非是常人,丁禹兮的話中意自是能懂:“可是有人要對你我不利?”
“正是?!倍∮碣饴劼牻鑳涸捯糁袔Я四阄遥唤矎男膩?,當下從懷中掏出書信一封遞給江歌兒:“這是安知君快馬送來的,說是安玉柔進宮性情大變,托了書信與安仲牙,欲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