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風院,冬雪與林一諾并肩而行。怕林一諾摔著,冬雪特意走得很慢??粗邦^的黑暗,冬雪眉頭微蹙,“姑娘當真要幫她?”
林一諾微微一笑,這一刻的笑發(fā)自真心卻也寫滿了無生趣,“哪有什么幫不幫,她愿意折騰,我樂得看戲。這世道太無聊,往年是她們拿我尋樂子、找開心,如今也該輪到我做看官,拿她們尋一尋樂子,耍猴兒玩不是?”
回了云柳閣,院子里還未熄燈。冬雪服侍林一諾卸下釵環(huán),簡單洗漱后叫來夏荷。夏荷福了福身,“姑娘有何吩咐?”起身后,便接了冬雪手中的象牙梳,小心翼翼地梳著三千青絲。
林一諾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無論看多少遍,林一諾都習慣不了這張不屬于自己的臉。移開視線,“明日,你帶芙蓉一起出府,順道去一趟景泰樓,讓他們每兩日送一份糕點來。再帶她去一趟藥鋪,買些歡怡散的藥材,可以適當與她提一提。再配些做香囊的布料。她日后若是問你,你再透露些給她?!?p> “我明白了。只是景泰樓的糕點,一份會夠嗎?”夏荷將長發(fā)理順,用絲帶系好。
“買的多了易引起懷疑。分量日后慢慢加些,不急。”林一諾取下耳環(huán),“你同她一起時,記得把府里這些主子的行程、作息與她說說,尤其是林建之與胡氏之間的事。玉春堂那邊找的婆子,也要勞煩你私下走一趟,多給些銀錢,讓他們找個家里富貴,身子有殘缺且看不出的?!?p> 夏荷笑了,“是,我已知曉怎么做了?!?p> 翌日,放過午時,夏荷帶著芙蓉出了門。林一諾目送兩人的背影,帶著冬雪去往驛館。北堂易近日已經習慣林一諾每日都來,早早命人牽了馬匹到驛館后的小校場,自己則是在校場旁擺了茶桌椅,一邊喝茶一邊指導。林一諾才學騎馬,用了兩日方能穩(wěn)穩(wěn)坐在馬背上,不需要旁人牽引著溜圈。
芙蓉跟著夏荷出了趟門,第一站去的就是萬春堂。萬春堂,京城第一大藥房。夏荷是這里的???,才入門就有熟識的藥童上前領兩人去往后院廂房。兩人還未入座,就有侍女進屋端茶倒水。夏荷十分嫻熟地從袖中掏出藥方遞與藥童,連帶著一錠五十兩銀子。
兩盞茶過后,藥童空手返回。見兩人飲茶也差不多了,拱手作揖,“藥材已按姑娘的單子裝好,放在外頭馬車上了,姑娘飲完茶直接出門左拐,第二輛就是了。”
夏荷朝藥童微微一笑,從懷中取了二兩碎銀子分別遞給藥童與侍女,“辛苦二位了。”侍女與藥童十分熟絡地接下銀兩,這種打賞顯然不是頭幾次接了。
二人退下后,芙蓉便開口問道:“三姑娘這是病了?什么藥要花五十兩?”
“姑娘身子好得很,休得胡說。”夏荷聽得一頓,瞪了一眼芙蓉,呵斥道:“昨兒個姑娘應該也同你說過,林府里多的是人存了害人性命的心思,備著藥材一是為了防備人下毒害姑娘,二是藥材也為食材。姑娘近日正學騎馬,李嬤嬤讓我燉些藥膳湯給姑娘補補身子?!?p> 芙蓉不解,“藥還可以用來燉湯?”
夏荷飲盡杯中茶水,“自然。你難道不知道黨參、紅參就能燉雞湯嗎?像美女倒提金方中要用到的麝香,具有開竅、通經、散淤的功效。姑娘騎馬,身上難免會有青紫淤痕,少量外敷能鎮(zhèn)痛消腫。只不過藥三分毒,長期使用會對女子生育不利?!闭f罷,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
芙蓉連忙追上,“美女倒提金方是什么?”
夏荷一驚,停下步子。上下打量一番芙蓉,詫異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嗤笑一聲,夏荷也不管芙蓉,大步離開。芙蓉呆愣片刻,便已明白夏荷的意思,卻也只能白著一張臉,追著夏荷離開。
第二站便是景福樓,樓中隨便一人都是出自達官顯貴府邸。夏荷無視大排長龍的人群,直奔掌柜而去。有人想要出聲呵斥,可看到夏荷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后,掌柜點頭哈腰的姿態(tài)后,面露不滿的也紛紛收回目光。
芙蓉入京前便聽過:“香飄四季不是花,除去景福無一二。一兩棗糕三指面,十條長巷百人念?!本案歉恻c香氣四溢,名動京城內外,可芙蓉入京至今還未得一嘗。景福樓糕點價高是其一,其二便是每日供量有限。達官貴人常常是派人提前采訂,輪到尋常人家的分量自然就不多。
夏荷選了糕點,掌柜隨后親自裝盒,絲毫不拖泥帶水。不說尋常人家看得震驚不已,就連從二樓廂房下來小姐們都看得驚愕連連。夏荷視若無睹,十分從容地選著林一諾往日會吃上一兩口的糕點,直到食盒裝不下才丟下一句:“明日起,就按照我選的這些糕點送來。只可多選,不要少了。”
掌柜雙手遞給夏荷,陪笑應下:“是,小的記下了。”夏荷十分滿意接過,在眾人探究的目光下款步離開。
第三站是長街一間貧舊小屋,這一次夏荷獨自下車,敲門入院。開門的是個打扮喜慶的婆子,夏荷也沒入院,取了包銀子塞進婆子手中,同她說了幾句便返回車上。芙蓉揭簾,只見婆子眉開眼笑地恭送馬車離開,手上的銀袋裝得鼓鼓囊囊,里面的銀錢必然不少。
回了云柳閣,林一諾還未歸。夏荷將糕點交與春雨,秋葉拿了打賞銀錢與車夫。芙蓉心里粗略盤算一番,今日這一趟下來,少說也花出去了百兩銀子。這百兩銀子對于林一諾這等官宦女來說,許是算不得什么。可對芙蓉這樣出身寒門,以賣藝、身子為生的女子來說,便是筆天大的開銷。
春雨在一樓圓桌上分裝了糕點,夏荷同秋葉提了藥材便回房整理。春雨見糕點有多,又給每人留了兩塊,依舊還有不少。秋葉放好藥材,出門便見春雨在點心盒子中挑挑揀揀。
品相好的都已裝在盤中,是留給林一諾的。品相差些的放在一旁,是院子里丫鬟們的。剩下的糕點還能裝三盤到四盤,秋葉看了一眼,回頭朝房中喊道:“夏荷,你這是中午沒吃飽,接著姑娘名義就多挑了吧!”說話間,秋葉已經拿了一塊糕點塞進嘴里。
春雨笑了笑,“你們誰也別說誰,換你去買,你不也要多買嗎?”將剩余的糕點整齊碼好,交與秋葉手中,“這些送去和安堂和玉春堂。若玉春堂沒人,你就去品味軒看看,五少爺今日回來了,夫人和老爺許是會在那邊。”春雨將食盒遞給秋葉的同時,挑了挑眉頭。
秋葉呶了呶嘴,直接將食盒遞給芙蓉,“昨兒個姑娘也帶你去認過門了,今兒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