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jié)
包拯跟著公孫策來苒然藥廬，一則是因?yàn)榘盖?，二則其實(shí)也是受展昭所托。
包拯細(xì)細(xì)想來，如果世間真的存在那種所謂能致幻的藥的話，那么這個藥，不僅是破案的關(guān)鍵，而且還極有可能造成一些無法估量的局面，除了牽扯到小辣椒的性命，可能還會牽扯更多。
螢雪先前在京城被由敏所下的曼陀羅毒，書上記載此花雖有可能因?yàn)榉眠^量讓人興奮進(jìn)而產(chǎn)生奇妙的幻境，但是有關(guān)這種癥狀的明確記載卻幾乎沒有，太醫(yī)院的歷代病錄里也沒有關(guān)于中了曼陀羅花而致幻的病例。反而大多中了這種毒的都是昏迷癥狀居多，故而才被人用作了蒙汗藥首選。
包拯一邊和二人閑聊，一邊用眼睛在四處看著，三列木架上的瓶瓶罐罐被分門別類地放置，有醫(yī)治尋常疾病的藥名，也有一些暗器迷藥之類的常用代號，還有一列靠近火爐邊的架子上擺放的藥瓶，明顯相較于其它兩列少了很多，包拯視線集中在這一列，直到苒然姑娘說藤原賀竟是因她而死。
“苒然，我先前和你說過，藤原賀的死，不怪你，即便你沒救活他，也不算是誤診，因?yàn)楫吘鼓鉏的解藥對小辣椒和苒山中的毒都是有用的?！惫珜O策看到苒然還沉浸在自責(zé)里，不免再次寬慰道。
苒然抿了抿因?yàn)殚L期面對火爐制藥而常常干裂的嘴唇，“他們的毒，都是我下的?！避廴徽f出這一句話后，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說出了口，也像是說完后得的一絲解脫和釋然。
“你說什么？”包拯和公孫策齊齊問道，顯然對于這件事，他們是不曾想到的，看著一心制藥膽怯質(zhì)樸的少女，竟然是下毒的人。
“此次夏蟬上船，一早找過我，說是受張回止所托，問我要迷幻藥，我一開始把用作牢船防衛(wèi)的迷藥給了他們，可他們并不滿意，后來夏蟬向我示好，我知道，他們想要的藥，其實(shí)是我我還在研制的具有致幻作用的迷幻藥。船長死后，我知道時間不多了，可這藥研制費(fèi)時費(fèi)神不說，試藥一關(guān)就很難弄，為了交差，我利用了幾個死囚做實(shí)驗(yàn)，可是因?yàn)樗麄兊那笊庵径疾粡?qiáng)，本就是形如爛泥，神若枯槁，實(shí)則并不能給我很好的反饋?！避廴活D了頓，并未看包拯二人的臉色，低著頭，語氣平靜地繼續(xù)說著。
“我娘說，她受張通大人所托管理牢船，船上的犯人除了有病將死的都不能妄動，所以，我就只能在除了囚犯的活人身上用藥了。”苒然抬起頭看向二人，深邃的丹鳳眼直直向耳鬢飛去，一并飛去的，還有她那令人膽寒的冷血神情。
包拯也是破過不少大案的人，可是聽到苒然如此說，心還是被揪了起來，可是心痛歸心痛，苒然的話，卻讓事情明了了不少。
“那么，他們有無產(chǎn)生幻境？”包拯語氣沉靜不帶一絲感情地問道。
苒然搖了搖頭，“他們都只是昏迷了?！?p> 公孫策在聽苒然講述的時候，在藥廬來回走著，看著有些心亂如麻的樣子，此刻忽然止步問道：“所以你的藥算是沒研制成功？”
苒然皺了皺眉，“不知道，用藥后我都在她們旁邊，昏迷過程中，他們偶爾嘴巴開合似在說話，但是并不能聽清，更不能起身行走?！?p> “那晚，苒山在異獸牢房，看著像是夜行癥犯了，會不會其實(shí)是因?yàn)楸荒阆铝怂?？?p> 苒然搖搖頭，“不知道。我給他們用藥的時候都是單獨(dú)和他們在一起的，用藥后，也觀察了很久，都是昏迷的，為了能延長觀察的時間，我都是等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才給他們服用了解藥。就是可惜了藤原賀，我并不知道他為何會被拋入海中，造成他中毒時間太長，解藥無效的后果?！?p> “所以，我告訴你們這一切，就是知道藤原賀實(shí)則因我而死，公孫大人，你把我抓起來吧。這樣，能給死者一個交代，也能讓夏蟬給張回止一個交代?！避廴黄鹕眈W著雙手，示意公孫策綁她。
公孫策萬念俱灰的樣子，正要上前綁住她，包拯卻說道：“公孫，先慢著。姑娘，想要被抓，也不用這么著急，包拯對你藥架上的瓶子有些感興趣，不知可否拿來詳觀？”包拯語氣挑釁，眼神卻真摯無比。苒然看了看包拯，有些不明白他的重點(diǎn)，不過還是照吩咐去拿了那列藥架上的幾個瓷瓶。
包拯湊近聞了聞，“有些占婆酒的味道。”
“沒錯，這迷藥的原料之一就是占婆酒，這幾瓶都是根據(jù)不同比例調(diào)制的粗品?！避廴唤忉尩馈?p> 包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睛卻沒有看苒然，反而示意公孫策往外走。
公孫策走前多看了苒然幾眼，也不知是關(guān)心還是在確認(rèn)什么。
苒然被包拯的冷擺給弄懵了，竟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神空洞，最后癱倒在了火爐旁。
“你這是何意？”公孫策說出了自己的困惑，“既然藤原賀是毒發(fā)而亡，她又承認(rèn)是她下的毒，為何……不抓她？莫非你為了我？”公孫策開始猜測起包拯的心思。要說這幾年，公孫策幫著包拯也算是破了不少案子，他也知道包拯雖說聰明正直，但是也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這次，他猜想，包拯是覺得他公孫策有些喜歡苒然，所以才不讓人抓。
包拯沒有言語。二人從底層上到甲板上，吹著海風(fēng)，包拯突然側(cè)頭，眼神冷冷地對著公孫策笑了笑。
“你緣何對我笑？”公孫策后背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世上能讓公孫公子“愛”的人和事有很多，風(fēng)花雪月，琴棋書畫，孤云落星，夕陽素月，無一不是公孫策信手拈來又感懷頗深的東西，可獨(dú)獨(dú)能讓他公孫策不明覺厲的，不是詭譎的案情，可能只是包拯這個人了。
“那些藥有些問題。”包拯道。
“什么問題？”
包拯說他方才把裝藥的瓷瓶都看了一遍，那幾瓶沒有標(biāo)注的藥瓶子里面，其實(shí)裝的是迷藥。
“是了，苒然不是也說了嗎？她制藥的半成品，有何問題？”
包拯擺了擺頭，“公孫，我不是說藥有問題，而是說，那些藥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因?yàn)樗鼈兙褪瞧胀ǖ拿运?，即便是兌了占婆酒，也掩蓋不了曼陀羅和白頭草的味道?！?p> 公孫策似懂非懂，“所以呢？苒然姑娘為了研制迷幻藥，用這些草藥作為藥引，完全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啊！”
包拯眉頭深索，“如果這種藥這么簡單，怎么可能需要等到今天，一個小姑娘來研制？”
公孫策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包拯說的有些道理。
“而且，之前小辣椒說，她在牢房被人下毒的時候，趁機(jī)摘下了來人遮掩頭顱口鼻的黑布，她看見那個人是禿頭，而且臉上有刺字，應(yīng)該是海印。可是苒然今日卻說是她下的毒，而且下了毒后還呆在那里觀察。二人所說的有出入。”包拯道。
說話間，甲板樓梯邊緣處出現(xiàn)了一對犄角，犄角慢慢往上移，正是那怒目圓瞪的英招虎，英招虎張著血盆大口正偷偷向二人身后靠近。
包拯公孫二人還在分析案情，一時疏于防范，后背竟被異獸狠狠一抓。可是這異獸似乎沒使上勁兒，竟是連衣服都未曾抓破。
二人驚懼回頭，和異獸的大臉相隔不足半米。
異獸頭往后仰，在脖頸處竟然兀自破皮而出，露出了展昭那張英風(fēng)俊朗的小臉。
“哈哈！嚇?biāo)懒税?！”展昭頑皮地吐了吐舌頭。
包拯卻一把抓住展昭脫下的異獸假皮頭套，“等等。這是什么？”
斜暉下，只見一根細(xì)長的發(fā)絲隨著展昭猛地脫下頭套的力道，飄了半截出來。
“你展昭的么？”公孫策邊看邊問道。
“不是我的，顏色就不像，我的頭發(fā)天生都是黃黑色，可這根發(fā)絲半截白半截青黑，倒像是一個上了年歲人的。”
“莫非是先前假扮異獸的人？而且不會是海印國師，畢竟他沒有頭發(fā)?！惫珜O策若有所思。
“對了，方才我去拿異獸皮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底倉進(jìn)水了。這船不知還能不能堅(jiān)持到靠岸？”展昭不無擔(dān)心地說。
包拯他們急急下到底倉，所到之處，海水已經(jīng)快溢到床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