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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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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清薄 南小小落 710 2020-08-16 23:53:56

  再看見她時,已經(jīng)老得不是原來的樣子。十五年的時光,恍惚只是做了一場夢,醒來之后,我長大,她老了。

  她看到我時,臉上是陌生的神情。我依然記得,小時候在她懷里撒嬌叫媽媽,命運當真捉弄。

  是哥哥最先打破僵局,他說:媽,這是笙笙。

  笙笙......她驚訝的站起來,牽扯臉上因歲月而攢下的皺紋。隨即便潸然淚下,哥哥走過去,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我一時間手無足措。這個從我咿呀學語時第一個會叫的稱呼,如今,卻怎么也叫不出來。

  她終于止了哭,而我亦站了許久,久到把所有的溫情和傷痛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回放了一遍。

  他支開哥哥,房子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她走過來拉我,我下意識輕輕一躲,并不是故意。這么些年來,我不喜歡與任何人有身體的接觸,是以這本能的一躲,又牽扯出她的眼淚,我也內(nèi)心一陣愧疚,卻不知該如何化解這尷尬。她抹了一會眼淚,讓我坐在旁邊。

  笙笙,你,長大了許多。我,我都快不認識你了。我僵硬笑,盡量輕柔的回,十五年了,也該長大了。

  她許久沒有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聽到老時鐘滴答的聲音。我轉頭看那個鐘表,竟然還是小時候掛在家里那個。除了黃色的外殼上被時間鑲嵌出來的暗黑色的洗不掉漬,其他都沒變。我盯著它好一會兒。是啊,只有它沒有變。

  笙笙,你,這些年過得好么?還,還恨我么?

  我絞著手里的鑰匙扣,腦海里是她當年說的那句:五萬塊錢,你就帶她走吧。

  我知道,那時候,哥哥考上了最好的大學,而昂貴的學費,在當時的家里,相當于一筆巨款。

  也是那一年,父親去世,母親要來帶走我,而媽媽就一個要求,給五萬塊錢,就當買斷這十年的養(yǎng)育之恩。

  我站在門口,打碎了要端給新來的漂亮阿姨的茶水。

  時光跟著老鐘緩緩流淌,沒有被淹沒的東西反而愈加清晰。

  我很好。我抬頭看她,眼神落拓而直白。

  我起身的時候,她說:笙笙,對不起。

  心潮翻涌。這么些年來,我聽到最多的就是這三個字。似乎每個在我世界里擦肩的人都在對我說。

  可是,她又對不起我什么呢?當年生身母親不要我的時候,是她她給了我一個家。十幾年的時光里,她像親生女兒一樣撫養(yǎng)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的付出我自是知道的。又能對不起我什么呢。

  我亦知道,所有對我說過這三個字的人,若當年能重來一遍,他們依然會如此選擇??墒迥甑臅r光,實在是太長了,長到模糊了恨的模樣。

  我聽到她刻意壓抑的抽泣。我其實真的很想再抱抱她的,像我小時候她抱我一樣。

  可是我們之間,不光隔了十五年的時光,還隔著這條血脈的河,一場大火,一條人命,和那么多個想要放棄自己的血跡斑斑的暗夜。而你們,真的曾是我用整個生命愛著的人。

  過去的這些許許年,漸長的年月里,我也明白了什么叫不得已,你們所有人的不得已,我都開始漸漸明白并且懂得。

  我亦知道,你們的愛,我對你們的愛,卻再也不能名正言順的喊出來。甚至,我已經(jīng)無法完整正確的表達自己的情感。

  心理醫(yī)生說:那是心理生出的疾病。終生不愈。

  而捷克的那幾年里,我努力修習心理學亦從事心理學,是老師最好的學生,也成了最資深的心理咨詢師。

  可最終,醫(yī)者不自醫(yī)。

  媽媽,往后的歲月里,請您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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