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龍峽的蒲公英(下)
哦,這姑娘不就是中國人所謂的長姐如母么!不過,我沒有心境品味文化的共性,只陡然感到一種無助的焦慮和難過。我的腦海急急翻轉(zhuǎn)著,尋思著有什么確實的法子能幫到眼前這位姑娘。終于,我想起了一樣,“你可以去申請失業(yè)金。”
“我已經(jīng)申請了?!彼f。
我們一起走出了低洼地。她朝右邊去。正好,我也不想走路了,便同她一起朝回家的路走去。“你沒有口罩嗎?”我看著她裸露的臉問。她搖搖頭:“只有一個,兩個弟弟在用?!?p> 我不問什么了。
走到住處門口時,我心底涌上來一股沖動,問她愿不愿意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屋里有點東西可以給你弟弟用?!?p> 她想了想后,點點頭站住了。
上樓進房間,洗完手后,我從柜子里拿出來一盒早餐吃的甜麥圈,記得去超市時發(fā)現(xiàn)許多甜麥圈已經(jīng)缺貨。先生帶給我的那袋小米我一直沒動,這會兒,我倒出三分之一,放在另一個干凈食品袋里。我想了想,又拿過來兩卷大卷的手紙。我在將三樣東西打一包的時候,看到了在保鮮袋里放著的一個干凈口罩。我身邊就只有這么兩個口罩……我遲疑了一會兒,終于沒有去動那個袋子。
我下樓來,見姑娘拎著那袋蒲公英,還站在原地。我將包遞了過去。姑娘看了看包里的東西,先是遲疑,往后退了半步。我解釋說:“我用不完的,沒有動過,你還是拿著吧,我想你弟弟們用得著?!?p> “你真的用不著?”她看著我問。我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說著謝謝,終于接過了那個包。我們一起走到路邊。我問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拔医袆P羅?!彼f,又含混地往前指了指,說她家就在前頭思龍峽南路的一條岔道上,拐彎就到。
送完凱羅,我重新上樓,打開了電腦。一打開新聞,在鋪天蓋地的病毒新聞的上頭,有一個醒目的廣告,是鄰近一個超級市場的廣告,上面寫著:“嘿,我們正在招工!”
我頓時放下鼠標,一個猛轉(zhuǎn)身,咚咚下樓,跑到路口。凱羅已經(jīng)無影無蹤。
我站在蕩然無人的街邊,悵然若失。突然,我后悔沒給凱羅那只口罩……
十天后,公司人事處打電話叫我回去——辦理永久離開手續(xù)。從暫時到永久,就是說,我被正式解雇了。我心底僅存的信心,被現(xiàn)實徹底粉碎。
先生來思龍峽接我,安慰道:“這種時候不上班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我不知道先生的話是否要一分為二,不過,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孩子們,我還是十分的高興。
車行駛在思龍峽南路的時候,我不斷地四處張望。這條路岔道很多,不知凱羅究竟住哪一條街里,不知道她找到工作了沒有,是否添了口罩,她弟弟吃了蒲公英后,嗓子是否不痛了……
冷不防,先生來了個急剎車。一驚之下我往前看去,原來是一個鹿家子——一只鹿媽媽和兩只小鹿——正緊一步慢一步地橫穿馬路。我讓先生將車在路邊停一停,自己鉆出車門,望著那三只鹿消失在春色飽滿的叢林中。
我的耳邊響起了一句歌詞:“草木無情,不解凡憂?!比欢?,草木真的無情嗎?還是人間出了什么錯了?
就在我要重新回到車內(nèi)的當間,眼角掠過一道熟悉的粉色。猛一回頭,我看見凱羅在不遠處,腳步匆匆,還是那件外套,那綹往后扎的頭發(fā),只是多了一個背包?!皠P羅!”我喊了一聲,追將過去。
跑到跟前,卻不見蹤影。一輛破舊的卡車開過,揚起一陣塵埃。
我無奈地往回走。凱羅肩上的背包應該是上班用的,走那么急,也許,她是有工作了吧!我默默地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