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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山花無數(shù)開

陌上山花無數(shù)開 三點余禾 2584 2020-10-09 15:45:05

  打了春,氣候仍是乍暖還寒。地里還沒完全消開,這個時候,積攢了一個冬季的牛羊糞就有了去處。趁學(xué)生還在假期里,存柱一大早就吆喝勝利三個拉糞。存柱是個細(xì)祥人,不管是墊牛圈還是羊圈,總是要把糞土對半摻和均勻,隔三差五拉出去堆在糞場。每年開春給地追肥的時候,他們家的糞堆就像一座圓咕隆咚的大山包,過路的人誰看見那么大一堆糞土都羨慕不已。農(nóng)民都知道,糞堆的大小和莊稼的收成永遠(yuǎn)都是相輔相成的。

  勝利拿著镢頭挖散糞堆,邊挖邊敲打大的糞土疙瘩。順利和翠霞在架子車的兩邊鏟糞裝車,等糞土堆滿并高出車沿,他們兩個每人一邊用鐵鍬拍打壓實。燕燕領(lǐng)著小燕和顏龍在旁邊的草地上玩,聽見鐵掀拍糞的聲音,手里拿著樹棍也在地上啪啪啪地敲起來,笑嘻嘻地附和著拍糞土的節(jié)湊,嘴里還念念有詞:“打-打-打腳板,你看大老爺饒不饒!”

  “不饒!”順利接過話茬笑道,“快!你們?nèi)齻€繼續(xù)打,不要停?!?p>  燕燕三個像接到了命令似的,聲音更加洪亮了,敲打得更帶勁了。惹得順利捂著鐵掀把支棱起下巴嘆氣說:“唉,這他媽的!還是碎時好,吃飽喝好慫事不干就是個耍。每年春上只要大喊著拉糞,我就愁得只盼自己害個病躲過去?!?p>  勝利抬起頭乜斜著眼睛翻了順利一眼,說:“噢!你害病躲個清閑,活都叫我們兩個做,你咋盡想美事呢!”

  翠霞接過話茬說:“就是,你咋不說你最碎,做的活也最少。唉,這么一想,還是兩個姐姐在的時候我輕松?!?p>  “輕松啥著吶!奶奶說的話,做活要人多,吃飯得人少。莊稼漢有幾個閑人呢?除非像這三個掉鼻娃娃,瓜娃世道的,吃飽就知道刨土耍。再大點你看他娃,還是要溝子撅起掀車子做活呢。城里人不用種莊稼,你和我要有這命呢!”勝利說著往手心唾了口唾沫搓了搓,又卯足了勁挖開一大塊糞土。

  “啥時候不用費勁地種莊稼,還能頓頓好酒好肉,那種日子才美勁?!表樌χf。

  “娃!頭抬起來看天,太陽在當(dāng)頭頂呢!”翠霞揶揄順利,“再不白日做夢了,趕緊把鐵锨輪歡好好干,這看來是咱們?nèi)齻€的活,早干完早撂過?!庇谑?,順利兩口唾沫唾到手心搓完又掄起了鐵掀。

  一車裝滿后,勝利弓著腰,肩膀上背著攀繩在前面拉,順利和翠霞每人一邊掀著車子緩緩地上坡。到了地里,勝利在前面負(fù)責(zé)丈量糞堆之間的間距。他一邊低頭拉車一邊在心里默數(shù)著腳步,和上一個糞堆間隔第十五步,他就停下來卸糞。

  站在地頭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一溜一溜排列整齊的糞堆,就像黑乎乎的酪面蒸的大饅頭。糞土轉(zhuǎn)到地里還要均勻地?fù)P灑開,等清明前后翻耕種玉米、胡麻、洋芋等秋糧作物。在那個年代,能買得起化肥的人沒有多少,這一地黑黝黝的糞土無疑比任何肥料都來得實在。

  存柱除了忙活公社的事情外,放羊喂牛種莊稼也是他的主要任務(wù)。等山里的青草探出頭,塬面上綠草如茵時,他每天都趕著羊群去山里放羊。存柱個頭沒有存生高,稍微有點駝背彎腰,但走起路來卻輕盈矯健。他掄起長長的鞭子,吆喝聲便跟著響起,羊群在頭羊的引領(lǐng)下井然有序地前行??斓讲砺房跁r存柱就早早地吆喝起來,聲調(diào)長短不一,領(lǐng)頭羊已經(jīng)熟悉了這樣的指令,它雄赳赳氣昂昂昂地走在最中間,粗壯的犄角在頭頂旋轉(zhuǎn)一圈后彎曲著向前挺立,不時地甩著頭抵向超越它的羊。領(lǐng)頭羊殺一儆百地一番示威,整個羊群躁動不安起來。存柱附身撿起一塊土疙瘩扔過去打中頭羊屁股?!鞍ァ?!我把你個狗慫!不好好帶路,頭擺來擺去抵啥著呢。你再猖狂,小心我哪天找個鋸把你犄角鋸了!我把你個狗日的!抵人抵羊還成個習(xí)慣了!再騷情你試試!”存柱經(jīng)常這樣嚇唬領(lǐng)頭羊。

  這個頭羊確實可憎!它不僅長相威猛霸道,性格也是如此,除了不敢頂撞存柱,其他人它一概不放在眼里。勝利和順利放了幾回羊,回回都被它追趕得爬到樹上不敢下來。每次存柱有事叫勝利和順利去放羊,兩個寧可挨罵挨打都不去放羊。翠霞也被抵過一次,害怕這只羊就像老鼠害怕貓一樣,見了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存生沒結(jié)婚時也幫著去放羊,他喜歡抽空鞭子嚇唬羊群,一鞭子抽打到地面上,“啪”的一聲震天響。其他羊頭也不抬的靠近領(lǐng)頭羊簇?fù)碇白?,只有這只頭羊不害怕鞭子聲,它扭過身子昂起頭,右前蹄不時地抬起往后刨地上的土,一副隨時準(zhǔn)備戰(zhàn)斗的模樣。存生先是“哎呀呀,你頭生!”大發(fā)感慨一句,掄起鞭子在空中甩上幾圈,一鞭子抽在后面的幾只羊背上,羊疼得彈跳起來夾著尾巴向前沖去,領(lǐng)頭羊被后面的羊群簇?fù)碇涌炝四_步?!澳氵€蹬鼻子上臉呢!活得不耐煩了,像個狗一樣見誰咬誰,你當(dāng)我是紙糊下的。羊眼睛睜大看我是誰!再騷情把你眼睛剜下來泡酒?!贝嫔钢^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掄起鞭子氣勢洶洶地走著。頭羊這才作罷,轉(zhuǎn)身帶領(lǐng)著羊群向山里進(jìn)發(fā)?!班?,你吾還是個吃軟怕硬的崽拐!”

  正是陽春三月間的晴暖天氣,杏林溝里楊柳依依,山桃花杏花爭相開放,滿樹繁花錦簇。粉紅、桃紅、白色交織錯落有致,從山頭望去似一朵朵花傘散落在青黃相間的山洼里。溝底深處,一條狹長的小溪流蜿蜒曲折,羊群簇?fù)碓趦膳缘皖^移動著吃草,三五成群、松松散散,高處望去,像是天上的云朵掉進(jìn)了山溝。吃飽了的羊悠閑地躺在樹蔭下回草。

  山里放羊的人散落在各處,他們手持長鞭,吆喝謾罵著走遠(yuǎn)離隊的孤羊,撿起土塊不停地扔打過去。存生看著他的羊群都在視線范圍內(nèi),嘴里銜著一片冰草葉子,四平八穩(wěn)地躺在向陽的草坪上,雙手交叉支棱著頭,翹起二郎腿瞇著眼睛打盹兒。等到太陽落下山,估摸著羊應(yīng)該吃飽了肚子,存生又揮動起鞭子,山坳里“嗷嗷、咩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存生趕著羊群慢悠悠地朝領(lǐng)頭羊旁邊聚攏,沿著一條羊腸小道上山回家。麻雀在樹枝間追逐鳴叫。一陣山風(fēng)襲來,殘花猶如落雪在半空中翻飛凌亂。等羊群離開,山澗里除了幾聲歸鳥鳴叫,很快又恢復(fù)了寂靜。

  燕燕三個在坡頭的草堆上耍鬧,遠(yuǎn)遠(yuǎn)地聽見羊咩咩叫的聲音。燕燕拉起顏龍的手拔腿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催促小燕:“快跑!抵人的大肚子羊回來了!”小燕和顏龍邊跑邊拉長了嗓子喊起來:“咦!抵人的大肚子羊回來了!”氣氛隨著他們的喊叫變得緊張起來。顏龍一個趔趄絆倒在地,他來不及感受疼痛,被燕燕一把拉拽起來一路狂奔。小燕一溜煙跑到王家奶奶窯里,湊上前緊張地說:“奶奶,我大爹家羊回來了!抵人羊回來了!”燕燕和顏龍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王家奶奶朝窗戶外看去,嘴里嘀咕著:“你們?nèi)齻€吱哩哇啦的,像叫狼追上了一樣。害怕啥呢,回來就把它圈住了?!?p>  燕燕三個趴住門框,看著存柱趕著羊群進(jìn)圈擋好了柵欄,這才放下心一個個跑到院子里來??粗嬷呑哌厪纳弦驴诖蜄|西,燕燕知道存柱又給他們帶野味了。只要是存柱下午放羊回來,燕燕三個都習(xí)慣性地站在院子里等他。存柱常常會在放羊的時候丟空采摘些野果,拿回來分給他們吃,春天的野山杏,夏天的馬露子和梅子,秋天的野山桃等等。

  只見存柱掏出野雞蛋大小的一捧杏說:“來!你們?nèi)齻€分了耍去?!毖嘌嗳鐾染团芰诉^去,小燕和顏龍緊跟著。存柱給他們?nèi)齻€每人放了幾個在手心。燕燕一口咬下去,頓時酸得呲牙咧嘴,眉毛都皺在了一起。小燕咬了一口,也跟著燕燕全身哆嗦起來。顏龍其實還沒吃到嘴里,就學(xué)著燕燕和小燕的樣子,眼睛瞇成了一道彎,搖著頭笑著說:“酸的呀酸的!”

  其實灣里家家都有杏樹,只是杏子沒有黃時,大人看得緊不讓小孩糟蹋。燕燕三個得了杏子便像得了寶藏一樣珍惜,吃罷飯他們吵著從王家奶奶那里要來了一些棉花,跑出去分給伙伴們一起抱雞娃。杏核還沒有長好,里面只躺著一個白鼓鼓的杏仁。大人告訴他們,只要把杏仁包裹在棉花里塞進(jìn)耳朵眼,就能在二十一天后孵出小雞娃來。

  拴牛大概九歲的樣子,是他們當(dāng)中最大的,只見他雙膝跪地,雙手合十作著揖,嘴里嘀哩咕嚕地念叨著:“三七二十一,雞蛋變成雞。”強(qiáng)強(qiáng)見狀笑著說:“栓牛,你個?娃是不是想著耳朵眼里的杏核給你變個乖媳婦呢?我給你說,你回去問你們家狗去,那畜牲比咱們廟上老爺都靈驗?!睆?qiáng)強(qiáng)話還沒說完就轉(zhuǎn)身跑開了,惹得其他小孩都縮著脖頸笑起來。栓牛氣急敗壞,臉憋得紅撲撲的,鼓起腮幫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左右找尋著家伙什,嘴里亂罵著“嫖客日下的、狗日的”這些臟話,在旁邊的柳樹上折斷一根柳條,像離弦的箭朝強(qiáng)強(qiáng)追了去,后面看熱鬧的也來跟著邊跑邊起哄,嘴里說著污七八糟的臟話。大人們平日里說臟話說成了口頭禪,小孩子耳聽目染也說成了習(xí)慣,尤其是避開大人一起耍鬧的時候,一旦兩個小孩翻了臉,便學(xué)著大人吵架的腔調(diào),“日你媽、雜慫”等等的臟話脫口而出。栓牛一路追趕著強(qiáng)強(qiáng)上了坡道,強(qiáng)強(qiáng)一溜煙跑回了家,連忙關(guān)門上了扣。拴牛還在后面邊跑邊罵:“我日你媽!你個?娃哪天叫我逮住,看我不把你?拔了!”

  很快就到了夏天,八八年燕燕已經(jīng)五歲了。大坑坑老三家買了臺黑白電視機(jī),一時間他們成了灣里第一個買電視機(jī)的人家。要知道,整個白家洼幾十戶人,也只有三四戶有電視。老三一家也成了灣里人閑暇時議論的焦點,都說這兩口子這幾年連賣女子帶著做紙活把錢“務(wù)卵”下了。

  老三兩口子忒有夫妻相,按農(nóng)村里老人的說法,那就是“天世下的姻緣”,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他們兩口子都一米五左右的個頭,方臉龐,不僅五官長得像,就連走路的姿勢都如出一轍。他們生養(yǎng)了四個女兒一個兒子,除了最小的兒子是個矮個子外,四個女孩都是中不溜的個頭。她們不僅長得俊俏還勤奮好學(xué),中學(xué)出來都考進(jìn)了城里的學(xué)校,順其自然也都嫁到了城里。出嫁四個女兒的彩禮錢早就夠給小兒子娶媳婦了,何況他們兩口子做紙活的手藝在滿架塬都是有點名氣的。他們最早在塬上蓋土坯房的時候,存生還給打過土基。

  王家奶奶平日里愛收集糖紙和煙紙,總是把它們鋪展壓到炕席下面,每攢到一定數(shù)目就串門送給老三兩口子。燕燕三個也經(jīng)常跟著王家奶奶去他們家“浪門子”。每次去他們家,老三媳婦都一個姿勢盤腿坐在炕桌前裁剪糊紙。老三在地上做支架,順帶著打雜跑腿。正房靠窗戶是一張四方大土炕,炕頭旁邊擺置了一個大立柜,八仙桌兩旁擺著靠背凳子,進(jìn)門一張沙發(fā)和茶幾,其余空閑的地方都擺滿了完工和正在糊的紙活,還有各種紙張材料??粗伾r亮、形態(tài)各異的成品,燕燕三個按耐不住,都想伸手去觸摸。王家奶奶嘴上說著話眼睛不離燕燕三個,生怕他們?nèi)齻€手長把紙糊的成品戳個窟窿眼兒。她總是時不時地提醒:“燕燕,你們?nèi)齻€跟來就要聽話呢,誰手長把紙活給戳個窟窿,我就把誰撂下不要了?!?p>  老三話少,兇巴巴的看似不近人情。他總是低著頭做活,偶爾抬頭看一眼,燕燕似乎都能從他的眼神里感覺到厭煩和冷漠。只要領(lǐng)著燕燕三個去老三家浪門子,王家奶奶總是不多待。一旦腿腳挨著地面說要走,老三媳婦怎么挽留都無濟(jì)于事。王家奶奶自有她的推辭:“等哪天閑了,我悄悄一個人出來能多坐一會兒。我們這娃娃一個賽過一個手長,給你捅個簍子就不得了了。”

  自從老三家買了電視機(jī),周邊的人晚上就有了消遣的去處。吃罷飯出門逛閑的腳步不知不覺就挪到了老三家。他們先不進(jìn)門,三三兩兩地聚在墻背后,拉閑抽煙消磨光陰的同時,聽著院墻內(nèi)的動靜。小孩子也都知趣地在他們院落周圍追逐嬉鬧。聽見老三家院子里響起咣當(dāng)當(dāng)?shù)耐馀搽娨暤穆曇?,附近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結(jié)伴進(jìn)門。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腿腳不靈便的老年人,手里都提著小板凳。那場面不亞于莊里放露天電影。軍祥和幾個年輕人忙活著轉(zhuǎn)動天線調(diào)頻道。孩子們的追逐嬉鬧聲惹得灣里的狗不停地吠叫,吵得院子里的人聽不真電視聲音。軍祥抄起掃帚站在大門外叫喊著罵他兒子:“強(qiáng)強(qiáng),你娃皮緊了!吱哩哇啦的,惹得豬嫌狗不寧,人連個電視都看不安穩(wěn),你們不看了曳伙上到坡底下耍去?!?p>  話音一落,這幫孩子灰溜溜地跟著強(qiáng)強(qiáng)進(jìn)到院子里看電視。他們簇?fù)碇鴣淼酱笕丝床灰姷年鹘顷戈估镆欢?,也不安分地看電視,一會兒擠眉弄眼,你戳他一下,他搡你一把,心思壓根兒就不在電視上,那打打殺殺的場面還沒有他們玩抱樹游戲來得刺激。不大一會兒功夫,一個把一個一拍都悄悄地溜出去到坡底下玩去了。

  每天晚上,兩集電視劇看完正好到他們?nèi)粘KX的時間。顏龍跑乏了,早就鉆進(jìn)秀榮懷里沉沉地睡了。散場后,大人們的喊叫聲一浪接一浪地響起。燕燕聽見喊聲,趕忙拉著小燕一邊走一邊喊“媽”。布滿繁星的夜空,像一塊黑色的大圍布籠罩著四野。即使到了熱月天,塬上的夜仍然有點清涼。大人們走時都披著外衣,存生用他的上衣挾裹著熟睡的顏龍,剛才連續(xù)的叫嚷聲都沒有把他吵醒。

  順道回家的人沉默不語,剛才看的電視意猶未盡,他們都沉浸在故事情節(jié)里不停地回味著。福祥媳婦秀英突然開口問道:“唉!你看我這豬腦子,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起咱們看的這個電視叫個啥名。這睜眼瞎子就是吃虧著呢?!?p>  寧祥接過話茬故意揶揄秀英:“咱們看電視是為了逛閑消磨時間,誰還管求它叫個啥名字呢!”

  秀英拍了一下寧祥笑著說:“你就光知道欺負(fù)我這不識字的睜眼瞎子!”

  秀榮一時也想不起來電視劇名,笑著問:“看我專門還念了一遍,叫個啥天國來?”

  存生連忙糾正:“白糖!那叫太平天國,好歹你還混了個二年級著呢!”幾個女人咯咯咯地笑出了聲。寧祥媳婦笑著說:“唉,沒念下書就吃虧著呢,認(rèn)不得字,娃娃嚷得還聽不真話,看了個稀里糊涂!還叫牛牛把我胳膊上叮了幾個疙瘩?!?p>  平第笑著說:“那就要趕緊置辦個電視呢,你們有了電視,我們腳一展就到了?!?p>  寧祥媳婦“嘖嘖嘖”地砸吧著嘴笑起來:“你看我日子爛腸的能買得起嗎?賣女子去我們這兩個才牙大點?!?p>  她的話把一幫人都逗笑了。拴娣笑著說:“而今這人咋恁日能來!一個大活人咋能裝到恁碎點框子里的。一個電視劇打打殺殺的要死多少人呢!我到底看著瘆人的很!”

  “瓜慫!那肯定都是演下的!”勝利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電視再大點就好了,像放電影一樣才看著美!這個巴掌大點把人瞅得費勁,再有點顏色就更好了!”

  秀英加緊腳步趕上勝利,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勝利,我們都沒指望,你們出嫁了兩個女子,還有三大那一群羊呢,還不趕緊買電視等啥著呢?!?p>  順利不假思索地笑道:“嫂子,這么個一說,我得趕緊撮合著我大賣羊賣牛買電視呢噢!”

  順利的話又把大家逗笑了。存生笑著說:“你在這達(dá)牙叉骨上勁大的,看當(dāng)面一說,你大不把腿打折!”順利撓了撓后腦勺笑道:“大大說的這個話太有可能了?!?p>  人群說笑著從各個岔路口散去,灣里又恢復(fù)了夜晚的寂靜。半輪月亮掛在楊樹梢頭,夜行的動物在草叢中發(fā)出簇簇的聲響。吃水溝里傳來貓頭鷹低沉的嘔吼聲,蝙蝠撐開寬闊的翅膀在夜空飛行。白天有人值守,晚上也該輪著它們守候灣里的每一寸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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