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缀醪皇亲哌M那扇門。
當手指才將觸及法光,一股力量以肉眼可見的白光纏上手臂,甚至來不及驚詫,整個人便被門內(nèi)這道神奇的力量襲裹,往里帶去,柔和的碾壓之感欻忽而過。
等再睜眼,已置身一片蒼茫雪域。
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一絲聲音。
月光下,眼前這片雪白亮如清晝,目之不及的遠處,昏魆魆,蒼蒼茫茫的,看不真切。
不可思議的震驚中,我意識到自己真的穿過了那道光門。
如果這里真是蕓湛口中妖界的琴荒雪域,那就意味著自己真的離開了八重天,離開了玉清境。
整個心瞬間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驚異與興奮占取,根本沒意識到“妖界”兩字意味什么,“琴荒雪域”又意味著什么,也根本沒去思考未知旅途中即將會發(fā)生什么事。
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觸玉清境之外的世界。
一個與光明溫暖、生機盎然的玉清境完全相悖的世界,這里陰冷岑寂,死氣沉沉,仿佛被造物主拋棄、遺忘,而它卻又確確實實存在。
它以我無法反駁的事實證明,這十方六界并非我憧憬的那樣,只有美好,更多的是我想象不到的陰暗與冷寂。
腳下月霜侵光的大地,帶著質(zhì)感的堅硬,并不像雪地的細軟,也不像冰面的光滑,細細看去,竟是像無數(shù)粒鹽糖似的細小碎渣積壓成片。
凌冽寒意切膚而來,縮著脖子抱住手臂使勁搓了兩下,想起師尊教過護身法術,立刻捏了手訣準備施法。
光景是我平日里懶散之故,這回得到了報應,竟是提不起半點仙力。
吸了口鼻水,哈了口氣,捂了捂凍得發(fā)麻的臉。
就因冷打退堂鼓不是我的個性,可心里卻有些不確定起來。
我望了望頭頂那輪清冷的圓月,打算施展御云術,飛離這個鬼地方,卻發(fā)現(xiàn)體內(nèi)靈云同樣無法運轉(zhuǎn)。
盡管我不好練法術劍術,可這御云術雖未爐火純青,還是自信可以手到擒來。和蕓湛在玉清境各峰間游玩,哪次不是御云而去,御云而來,然而這次,我連試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心情一下跌到谷底,一方始的興奮早被接連而來狀況與疑慮踹了個沒影。
這里白茫茫一片,除了些夜色中隱隱起伏的雪峰,幾乎什么都沒有,要是被困在這里該怎么辦?
師父說,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可眼前這么烏漆漆的冰天雪地,一個人走還真有點瘆人。
正猶疑不定,猛然驚覺,后背光門里時不時傳來的暖意不知何時消失。
還未來得及為唯一退路的消逝而作出該有的反應,下一刻,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懾。
在玉清境,常跟蕓湛躥游在各仙巒神峰,可從未見過眼前這般幾乎整面山壁都垂直于地面的千刃山崖。
崔嵬不見半穹壁,崢嶸猶是傾天柱。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冰崖,百丈之外,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我確定那是冰壁。
黑壓壓的,帶著某種說不出攝人心魄的感覺矗立在漆黑穹宇下。
深吸了一口氣,寒冽之氣割得五臟六腑生疼。
我朝它走去。
蕓湛說,這雪域下方是玄寒石層,這話隔著云錦織就耐寒耐磨的仙履底兒是切切實實地得到了印證。
腳底凍得幾乎失去知覺,不敢再一步一個腳印地走。
輕點挪跳間,我輕輕一笑。
現(xiàn)在的我一定像極了玉清境歡蹦雀躍的玉兔。
彼時,我已說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一味地將一個個無由無緣臨時生發(fā)的念頭付諸行動,不是沒有懼怕、擔憂,只是這一切被心底一種隱隱噴涌的強大內(nèi)在力量征服,是這股力量牽引著我前行,帶我去更遠,更未知的領地。
很快,便到了冰崖下方。
走進看時,我才知這冰壁并非真的冰壁,跟地面一樣,半尺厚的冰層下面是凹凸不平的玄巖。
?。?p> 對于這種絕壁,要平時我可以輕易御云而上,可是現(xiàn)在……
躊躇未已間,一種異樣的感覺兜上心窩來,與此同時,絕壁上方傳來一聲的凄厲吼叫,仿佛受到痛擊的悲鳴,又像是撕心裂肺的哀嚎,我從未聽過這樣凄慘的叫聲。
胸膛處陡地一緊,“卟噠卟噠”劇烈跳起來,幾乎要跳出嗓子來。
只這一聲,我便辨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燁離,燁離!”我大喊。
壁上有碎晶冰凌紛紛墜落下來,躲避不及,濺了一身。
腳邊,數(shù)枚較大的尖銳冰凌直愣愣插入雪晶地。
還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絕壁上方又傳來一聲低沉的嘶吼。
我兀自以為燁離偷青嵐酒被看守的妖物傷到,急得不知所措。
這時,只聽崖壁上方傳來“啪啦啦”一連聲的脆響。
這聲音急速滾墜而下,我以為又是一陣要命的雪晶冰凌,駭?shù)猛笸顺鰩撞健?p> 等那聲音停止,望去時,卻是一條白骨長藤,正被風吹得一晃一打的。
心下頓時大喜。
真真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
正愁如何上去救人!
這骨藤像獸的脊骨,堅硬硌手,不小心還會被卡到手指。救人心切,也管不了那么多,緊咬了牙,騰地一跳,雙腳借勢上了崖壁。
崖壁猙獰,而壁上的冰晶不同于地上的雪晶,顯得格外滑腳。為防滑落,落腳點至關重要,由此,每上一步,費盡心力。
我鉚足了勁只管向上爬,大約離地十多尺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絕壁上怎么會突然冒出根骨藤?這根骨藤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月光下,蒼茫芒的雪域,除了骨藤交接摩擦時偶爾傳來的“咔啦”一聲輕響,再沒別的聲音了,就連剛才那凄厲的慘叫似乎也成了幻聽。
此時,手指已經(jīng)凍得發(fā)麻,手臂酸疼,似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沒有仙力維繼,僅憑一股毅力,可能到不了崖頂。
然而,挫敗喪氣地情緒很快被新的境況沖散。
手中的骨藤先是一緊,仿佛骨藤的下端被人使勁往下一扯,身子不由下墜寸許,并開始小幅度地晃動起來,然而這力道分明是來自上方。
頃刻間,我便有了判斷——有人從上邊下來了,而且速度極快!
頭頂那陣獵獵風聲印證了我的猜測。
待我駭然仰起臉,卻見燁離已在我上方丈許處低頭看著我。
他雙腳扣于骨藤,一手牽著骨藤,另一手提著一個精致的盒子?;梓聍竦囊曇埃娌磺逅丝痰纳袂?,不過明顯感覺他有那么一瞬的驚愣。
牽了牽早已凍僵的嘴角,沖他擠出個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