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清晨,通街之上的街燈籠還未燃盡,微弱的小火苗在寒風中凌亂飄舞。
洛府內堂,接連著十余位郎中從臥寢內走出,皆是面色沉重、一言不發(fā),自覺地圍著堂首站立一旁,雙手放進寬袖之中,恭敬地低著頭。
“諸位都是揚州城內名傳四方的良醫(yī),若有見第,但說無妨”洛荊陽見著沉默無聲的眾人,緩緩說道。
知曉花曦月的受傷昏迷后,洛荊陽連夜派人請了十幾家郎中,幾乎把揚州城內的名醫(yī)全部請了過來。
這對于洛府來講,并非難事。
在揚州城內,三江商會和五湖商會平分秋色,沿著通街將揚州城一分為二,一邊歸三江商會,另一邊歸五湖商會,各種大小店鋪幾乎開遍每條大街小巷。
就算是城主府,也得禮讓三分...
“洛會長,老朽行醫(yī)五十余載,各種疑難雜癥皆有見聞,可卻...從未見此病癥”大堂下,一白胡子老中醫(yī)皺起眉頭,拱手說道。
側坐于堂下的白曉天沉默低頭,雖然他現(xiàn)如今氣息虛弱到了極點,可卻依舊強撐著堅持旁聽,他必須要知道曦月到底怎么了...
“寒生老先生,可有高見”洛荊陽沉著氣,開口問道。
李寒生,已是揚州城內最有名的郎中了,據(jù)說曾在皇庭內當過三品御醫(yī),后來卻因一位身患絕癥的皇子早夭,被皇后怒斥降罪,貶為庶民,一路行醫(yī)至揚州城,而后在河道下游的街邊開了間小藥鋪,從此定居于此。
然而,一身高超的醫(yī)術很快便震驚四方,不出百余日,便名動揚州城,成為家喻戶曉的神醫(yī)。
“此病癥確實有些蹊蹺,然老朽卻曾見過一例,癥狀與之如出一轍”堂首之下,一位身穿靛藍色馬褂的老者面色深沉,眼里浮現(xiàn)出一絲感慨。
“寒生老先生,此言當真”洛荊陽幾乎應聲說道,神色頗有些激動。
一言出,可謂四方驚起,平日里自視甚高的名醫(yī)們神色一變,皆是齊目望去,目光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剛才看著一位又一位名醫(yī)信誓旦旦走進去,接著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垂頭喪氣、沉默低頭走了出來,洛荊陽的心幾乎都快放棄了。
“老先生若能醫(yī)治,曉天此生不忘,來日必報恩情”白曉天幾乎瞬間站起身,陳言道。
然而,話剛一說完,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疲憊,斜著昏倒在地。
“快來人,將白公子抬下去,好生照料”洛荊陽幾乎還未開口,堂下兩側的小仆便手疾眼快地趕至身前,四人摟抱著抬到了后寢床榻。
這邊花曦月還深陷昏迷不醒,病癥難醫(yī),白曉天又因為虛弱疲累昏倒在地。
一夜之間,洛府內的兩位貴客接連昏倒,洛荊陽心情似乎跌到了谷底...
“寒生老先生,還請見諒”洛荊陽沉言一嘆。
“無妨,老朽曾在皇庭做過御醫(yī),后被貶為庶民,此事乃是人盡皆知”李寒生再次說起此事,眼里露出一絲滄桑之感。
“傳聞老先生為一位年幼的皇子醫(yī)治病癥,可那位皇子卻病逝早夭,老先生被降罪,這才流落至此”洛荊陽點了點頭,道出了這段陳年往事。
“洛會長廣識,實不相瞞,老朽所言見過一例,便是當年那位早夭的皇子”李寒生拱手彎腰,一字一句地說道。
“.....”
“.....”
一語讓十幾位郎中驚嘆不已,神色極速變幻,可卻依舊靜的出奇。
“當年,那位年僅九歲的皇子臥榻百余日,除卻氣虛體弱,毫無早逝之兆,可往后便逐漸虛弱,氣血流失,老朽試過無數(shù)珍補之藥,然卻無濟于事,最后氣虛而亡”李寒生再次回首,道出了當年的歷史真相。
“時隔多年,老先生舊事重提,可是想出了破解之法”洛荊陽聽完這段塵封在李寒生心底的歷史往事,不禁感慨。
洛荊陽處事精明、心思縝密,當然不會以為李寒生無緣無故說起這段歷史,畢竟這種悲愴之事無人愿意提起,這也能解釋得通先前李寒生為什么垂頭喪氣了。
“破解之法倒是談不上”
“當年,老朽被貶為庶民逐出京都安陵,一路上遍尋四方名醫(yī),與之交流此病,輾轉流落便是七載歲月,可卻一無所獲”
“然而,某一夜老朽睡于一破道觀,夢中竟偶遇一身穿道袍的白發(fā)老者,自稱清道上人”
“他與我談起此病,只一言六字--純陽之血可止,而后我便猛然蘇醒”
“之后四處打聽才知,其為天機山九祖之一,乃是天機山現(xiàn)存的唯一創(chuàng)始者”李寒生說得神乎其神,好似若有其事。
“純陽之血...此為何物”一旁,一位年邁的老中醫(yī)聽得入迷,情不自禁地問了句。
“老朽之后又遍覽古籍,終于在一本名為《奇藥雜記》的古書中找到了有關純陽之血的記載”李寒生接著說道。
“還請寒生老先生明示”洛荊陽緩緩起身,沉聲道。
“修武者之精血,且為未破純陽之子”李寒生沉默片刻,道出了近十載歲月才探尋得出的秘密。
“如此,便多謝寒生老先生了”洛荊陽起身走下堂首,對著李寒生行了一禮。
作為一位曾經(jīng)走江湖、闖南北的商人,他深知其間的不易之處,回望青蔥歲月,走南闖北一路上歷經(jīng)多少血雨腥風,李寒生耗費十載歲月,遍尋四方,終探得此間秘密。
六字真言,蘊含著多少辛酸苦楚,或許只有李寒生本人才知道...
“天塵,日后李寒生老先生奉為洛府名譽客卿,即刻派人張貼告示,傳遍揚州”洛荊陽威嚴而不失風度,吩咐道。
“是,天塵這就去辦”洛天塵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大堂。
聞言,一眾郎中皆是露出了羨慕之色,到了他們這年紀,錢財早已視為身外之物,不過求一安穩(wěn)日子罷。
洛荊陽如此安排,自然是處理得妥妥當當,成為了洛府客卿,那就相當于洛府的人了。
今后,在這揚州城,地位自然是一躍而上,不同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