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哪個華容
“華容？”何思纖重復著這個名字，又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清麗從容的少女。
真的是她回來了，這眼神，和華疏一樣。
她自然是聽過這個名字。就在前幾天，華疏忽然向她提起多年前養(yǎng)在鄉(xiāng)間的女兒要回來了，那時她的心就不平靜。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落落大方，還長得如此標致，絲毫看不出鄉(xiāng)間女子的怯懦。
何思纖的手擰著那塊繡工精致的絹帕，一不小心，指甲嵌到肉里了，疼痛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哪個華容？”何思纖微笑著問道，波瀾不驚的表情，似乎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相爺正妻容寧的女兒，這左相府的嫡女?！币鼖寢尣槐安豢旱穆曇糇尯嗡祭w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不由得轉頭望向尹媽媽。
相爺正妻？嫡女？言下之意她不過是個妾室，她所生的孩子都配不上“嫡”這個字。再回想到剛才華容的那一聲“姨娘”，更是感覺胸口被什么堵著，透不過氣來。
何思纖感覺出姑母的異樣，當下眉頭一皺，指著尹媽媽大聲喝道：“你這刁奴在胡說些什么？竟如此無禮說出這些混話！來人，將這些人拖走，都拖走！不要污了我們相府的門檻！”
“是，表小姐。”這些家丁似乎很怕何柔柔，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更加不敢懈怠。
“我看誰敢？”尹媽媽走上前來，冷冷的目光刀子般看向每一個人。她顧及小姐的面子，已經(jīng)很客氣了，卻不料這些人一副無賴模樣。
當下冷哼一聲，“老身把話放在這里，誰敢對小姐無禮，不用等相爺回來，定會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p> 一時間守衛(wèi)也不敢動作，只好站在原地。
華容從未見過尹媽媽如此陣勢，當下也被驚到了。
“繁霜，這么多年我從未見過尹媽媽如此霸氣！”杜若小聲向著繁霜說道，當下腰挺得更直了。
繁霜附耳道：“不是尹媽媽霸氣，而是太師怎會讓小姐吃虧？”
杜若恍然大悟，暗自佩服繁霜心思敏捷，連連點頭。
“老身是夫人指定照顧小姐的尹雪霞，她們都喚我‘尹媽媽’。還未請教你是哪位？”尹媽媽轉而問向何柔柔。她眼底平靜，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竟像是問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
“我乃相府表小姐，相府當家主母的內侄女，何柔柔。”
何柔柔很是不喜尹媽媽倨傲的態(tài)度，因而為了掙回這口氣，她的眼神盡量居高臨下，似乎同尹媽媽這等奴婢說話是降低自己的身份。
而“當家主母”四個字讓何思纖的臉色稍微好一些了。
“表小姐？”尹媽媽哂笑道：“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也敢自稱表小姐？我家夫人為相爺明媒正娶，并非續(xù)弦、填房之流。你膽敢頤指氣使對嫡小姐無禮，仗的誰的勢？”
尹媽媽話是向著何柔柔說的，但是眼神是望向何思纖的。此刻何思纖縱然怒火攻心，一時卻半點也發(fā)作不出來。她自幼便受盡萬千寵愛，何曾受過如此奚落。她只覺得胸中翻江倒海般難受，似乎隨時都要暈倒。
何柔柔一向自負，在相府橫行慣了，如今被一個老婦如此鄙視，連帶著姑姑都被羞辱，讓她面子上如何過得去？當下便拉著何思纖的胳膊哭訴：“姑姑，這潑婦如此囂張跋扈，姑姑要為柔柔做主?！?p> 華容聽著她一口一個自稱“柔柔”，再看她那一付可咸可甜的惺惺作態(tài)模樣，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決定不發(fā)聲，一切交由尹媽媽，正好借此立個威。
何思纖走向尹媽媽，一個奴婢居然有如此氣勢，心道若不給她顏色看看，她當真以為她是“續(xù)弦”“填房”般低賤了。
剛要說話卻被尹媽媽搶先一步：“二夫人，小姐前幾日已經(jīng)修書于相爺，提及回府一事。想必二夫人是知曉的吧？”
尹媽媽的“二夫人”說的如此自然，何思纖的臉色很不自然。
“你胡說什么？相府就我姑姑一位夫人，何來‘二夫人’之說？”何柔柔立刻回道。
“老身沒有同你說話，你且站在一邊。不過既然你問了，老身不妨說與你聽，也說與你們聽。”
又問了何思纖一句：“二夫人，您不介意吧？”
當然，這句只是客氣話，因為不管何思纖介不介意，尹媽媽已經(jīng)徑自說下去了：“相爺?shù)牡掌逓槲覀冃〗愕挠H娘，多年前帶著小姐回鄉(xiāng)休養(yǎng)，相爺后來才娶了二夫人為平妻。老身沒說錯吧？”
不待何思纖說話，尹媽媽又說道：“已有嫡妻，續(xù)娶的雖為平妻，稱呼二夫人不為過吧？”
何思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說得是事實，若與她強行爭辯，倒得不償失了。
那些守衛(wèi)見到何思纖的臉色便也明白了幾分，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二夫人還沒回答是否知曉大小姐回府的事?！币鼖寢尪Y數(shù)周到，不卑不亢?？烧驗槿绱瞬抛尯嗡祭w愈發(fā)生厭。
她不知如何回答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若說不知，那就是她在華疏心中的地位并不怎樣，否則怎么連嫡女回府這么重大的事都不清楚；而若說知道，那就是正式承認了華容的身份。
思來想去，反正華容遲早要進府，便應道：“相爺是提過。只是，本夫人怎么知道她就是真的華容？如果是冒充的……”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是言下之意所有人都明白。
“是啊。京城里都傳遍了華容被游俠派給綁架了，還傻了?？粗臉幼?，并不像。你這刁婦，竟敢隨便找個人來冒充我們相府的小姐，真是活膩了?！?p> “這位什么，表小姐是吧？”尹媽媽絲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聽你此言，這是早就知道小姐要回府的事。那你剛才還胡攪蠻纏，故意不知此事，你居心何在？”
何柔柔沒想到尹媽媽竟然思路如此清晰，當下無語，只是說了好幾個“你、你”。
“一個外人來插手相府的家事，姑且記著?！币鼖寢尩卣f道。
“姑姑，姑姑，您要為柔柔做主?！焙稳崛嵊珠_始哭訴，華容聽著實在是難受。
“好了，尹媽媽，不用和閑雜人等多做糾纏?！比A容道。
“是，小姐。”
“相爺尚未回府，這真假之事尚難以論斷。相府也并不是誰都可以隨便進出，你們告知在京城的住處，待相爺回府我們請示之后再通知你們過來?！边@是何思纖唯一想到的緩兵之計。
“華容，華容?！币粋€歡快的女聲由遠及近，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順著聲音望去，一個穿著紅裙的艷麗女子甩掉侍女的攙扶已經(jīng)跑到了跟前。
“你是......”華容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到名字。
“哎呀華容，我是牡丹啊，昨日才剛見過的?！迸右娙A容記不起自己，頓時不滿。
華容這才想到昨日在天上客見到的江牡丹。不過確切的說是昨日剛認識的。
這熱情的自來熟讓她一時接受不了，不過這性格，她喜歡。
“啊，是牡丹啊。你怎么來啦？”
江牡丹見華容記起自己的欣喜模樣，臉上的不滿一掃而散，還把華容鬢間的頭發(fā)捋了捋。
“牡丹姐，你認識她？”看著二人如此親昵，何柔柔一頭霧水，不可思議地望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