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臣有罪
翌日，德心殿。
華疏在此已經(jīng)等了一個時辰了，皇帝仍未到來。伺候的太監(jiān)和宮女全都低著頭恭敬地站著，整個德心殿沒有一絲聲音。
寂靜。
這寂靜讓華疏的心中很是不安，尤其在是這風聲鶴唳的時候。
茶，已經(jīng)換了兩次了，雖然都是各地進獻的貢品，華疏卻品不出任何滋味，寡淡如白水。
“皇上駕到！”正在此時，一個陰柔的聲音終結(jié)了華疏的胡思亂想，他連忙站起身恭敬地迎駕。
伴隨著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華疏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明黃色的衣角。他立刻跪下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臣華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徑自往前走，手抬了一下淡淡地說道：“華卿平身。”
“謝皇上！”華疏起身，仍恭敬地立在一旁。
“秦平，看茶?！被实巯蛏磉叺囊粋€太監(jiān)說道，太監(jiān)剛要離開，華疏連忙說道：“豈敢勞動秦公公。微臣這兒有茶?！?p> 皇帝看了一眼，便又揮揮手，秦平便又立在了皇帝身旁。
“華卿，這茶如何？”皇帝指著華疏的茶杯問道。
華疏一怔，不明白皇帝為何如此問。但還是答道：“宮內(nèi)的茶自然是好的。沁人心脾，入口回甘?！?p> 皇帝嘴角輕揚，問道：“當真？”
“當真。”華疏連忙答道。
皇帝冷笑道：“連白水都能品出入口回甘的滋味，看來華卿的日子過得是舒適?！?p> 華疏心中一涼，白水？難道這茶當真是白水？難怪無滋味?？苫实蹫楹谓o他白水卻還問他滋味？
華疏猜不透皇帝的意思，不知如何應答，冷汗直流。
皇帝并未追問，而是說道：“華卿不用緊張，朕不過是隨便說說?！?p> 隨便說說？
皇帝的眼神卻讓華疏如芒刺在背。
難道，是查出了什么？
“華卿？”皇帝見他神色有異，便又喊了一聲。華疏連忙回過神來：“皇上，微臣在?！?p> “坐吧?！被实垭S手一指，華疏只得坐下，應了聲“謝皇上?！?p> “你女兒很不錯?！被实劾洳欢〉囊痪湓捵屓A疏一頭霧水，又不懂了。
“皇上指的是？”
華疏的誠惶誠恐讓皇帝盡收眼底，他繼續(xù)打量著。
這么多年，華疏一直循規(guī)蹈矩、步步為營，沒有一絲疏漏之處，這才會讓他一步步坐到左相之位。
這一晃，已經(jīng)好久了。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
華卿，這副對聯(lián)你覺得如何？”
華疏一聽，這對聯(lián)對仗工整，意蘊悠長，堪為絕對。只是為什么似曾相識？
正苦思冥想之時，皇帝說道：“難道你女兒所作之對你竟不知道？”眉頭已然微皺。
華疏這才想到華容同他說過昨日下午的“酒令”，連忙答道：“是小女所作，微臣一時忘了。”
忽然又想到皇帝說的“你女兒”，這才趕緊跪下：“請皇上恕臣之罪。臣并非有意隱瞞皇上，只是臣的發(fā)妻多年前攜女回鄉(xiāng)靜養(yǎng)，臣遍尋多年無果，這才......”
皇帝反問道：“是回鄉(xiāng)靜養(yǎng)還是你始亂終棄？”
華疏不敢抬頭，他知道如今不管怎么答，皇帝都不會信的。
“華相，皇上在問您呢?！鼻仄降穆曇舨桓卟坏停瑓s讓華疏心中懼怕。
皇帝問話，他又不能不答，只好囁嚅道：“回皇上，是......是......”
“是什么？”皇帝已然慍怒，冷笑了一聲道：“當年你娶何令培的女兒為平妻，說是已經(jīng)取得發(fā)妻的同意，當真是如此嗎？多年來你放任發(fā)妻和長女不管，若不是華容前來京城尋親，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了這個女兒了？”
皇帝句句說到華疏心上，他不敢抬頭，只是一直跪著，重復著“臣有罪，臣有罪，請皇上降罪?！?p> “哼，你自然有罪！”皇帝怒道，“朕竟一直不知道你是如此攀龍附鳳、見異思遷之人。若不是清之無意間提起，朕還被蒙在鼓里?！?p> 清之？冀清之？
華疏愕然，華容回府不過才幾日，怎么連六公主也知道了？
不待他回答，皇帝又說道：“華疏，如若你當初知道容寧是太師之女，你還會娶何令培的女兒嗎？”
“皇上，臣有罪，臣不該負了發(fā)妻，不該對長女不聞不問，臣有罪，請皇上降罪。”華疏重重地磕了個頭，他心里明白，該來的遲早回來。
皇帝哼道：“你是有罪。太師于國有功，你卻如此對不起他的女兒，逼走發(fā)妻，鳩占鵲巢！如此行徑，怎堪為我大冀朝的左相？”
華疏聞言，大驚失色，他知道皇帝最重夫妻情義，卻沒料到事態(tài)如此嚴重，因而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皇上，臣知罪！臣已經(jīng)將容兒好生安置，臣會好好彌補她。”
皇帝頓了頓，又說道：“算你還有些良知。只是此事若不處罰，難免被人效仿。朕會頒旨，何令培涉嫌虧空國庫，暫停其職位，至于如何處置，待御史臺查明之后再做定奪。這戶部尚書一職，你就先挪過去吧?！?p> “皇上.......”華疏險些癱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計算了多年終于坐到的左相之位，竟一朝被奪了，一時羞憤、無望充斥了心間。
他有些怨恨華容的到來，如果不是她的到來，他還好好地坐著左相之位，享受著百官的阿諛奉承?？扇缛舨皇侨A容的到來，自己又有可能一文不名，哪來的戶部尚書之位。
最終還是說了句：“微臣，謝皇上?！?p> “好好待她?！被实劭戳怂谎郏卣f道。
這個“她”自然是華容，華疏明白，卻也不明白。
“是，微臣遵旨?！?p> “好了，你下去吧?！被实鄄辉付嗾f，擺了擺手。
華疏應了聲“是”便退下。走到門口的時候，忽又轉(zhuǎn)身跪下：“皇上，微臣還有一事，請皇上允準?！?p> 皇帝“哦”了一聲，示意他說。
“皇上，容兒聽聞晉城大水，想捐出一些首飾作為賑災用。微臣請求攜女前往晉城賑災，為皇上分憂，為百姓盡心，請皇上允準。”華疏跪在地上，擲地有聲地說道，心中祈求皇帝允準。否則，便難以翻身了。
果然，皇帝臉上帶有欣慰之色，贊道：“華容果然忠良之后，不愧是太師的孫女兒?！?p> “朕準了?！?p> 皇帝又向著秦平道：“擬旨，明日起戶部尚書華疏前往晉城賑災，當?shù)毓賳T謹聽調(diào)度?！?p> “謝皇上！”頭重重地磕在德心殿的地上，華疏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