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似兔非兔
處理完傷口。
他看它傷得重又在酣睡,略微猶豫,也沒有拎兔子后頸,就將它放在了膝上,托腮打量。
睡夢中的兔子,大約是在夢里重溫了自己打狐貍時豪橫威風的畫面。
它揮舞著兔爪爪。
三厘米不到的兔爪爪——
沖著他,左勾拳,右勾拳。
罵罵咧咧的,唧唧叫喚,不知是在罵些什么。
少年失笑,收回目光開始搜尋古籍,茫茫然大海撈針似的在找尋著什么。
不知過去多久。
睡在膝上的幼兔,不知怎么又委屈上了,抽抽涕涕地喘不上氣,它幾乎要一口氣勻不過來就隨時可能暈厥過去。
少年眉眼不動,雖然沒有移開目光。
他纖長如玉的手動了動,指尖輕輕地安撫兔子腦袋,順著毛發(fā)生長擼著。
酣睡中,兔子確實是重溫了自己暴打那只名作‘小軟’九尾狐時,豪橫威風的畫面。
緊接著。
它又夢到了——
九尾狐撒起嬌來可憐至極。它舉著爪爪給二哥哥看它被瘋兔子咬傷的地方,二哥哥輕聲細語哄它,沒事沒事。
沒事,沒事……
它贏了。
又輸了。
它打贏了小軟,它又輸給了小軟,沒有人在意它的死活,沒有人哄它跟它說沒事,沒事……
它仰著兔頭看二哥哥,墊著那只跛了的后腳腳,它站了好一會兒。
沒有人哄它。
沒有人帶它吃飽飯。
更沒有人給它處理傷口……
然而此時此刻,它非常真切地感覺到有人在安撫似的替她順毛毛;
它非常真切地感覺到跛了腳腳的肉墊沒那么痛了;
它甚至還非常真切地嗅到了羊奶粉泡發(fā)肉沫,食物的香甜氣息!
南顏心想——乖乖!
兔子死了,沾了它的光能遁入天界,這里是天堂嗎?!
食物近在嘴邊,只能嗅到但它屬實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去品嘗。
正當她被擼舒服了想唧唧叫時,她確實品嘗到了流質(zhì)食物真實口感——大約是食物借助輔食器助推進了嘴里。
吃飽喝足,它沒能哼唧唧,繼續(xù)罵罵咧咧罵一些人聽不懂兔也聽不懂的言語,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意識一片混沌中。
它感覺所在的天堂熄了燈火,墜入一片靜謐。
這就是天堂嗎?
沒有痛苦,沒有饑荒。
真好……
天堂真好。
新主人真好。
南顏隱約發(fā)現(xiàn),她和兔共用了記憶與習性。
幼兔是未斷奶的,陸續(xù)換了好幾任主人,沒有安全感。漆黑里它中途醒了一次,見自己還睡在書案側(cè)的墊子上,冷冰冰的。
它蹦跳跳循著主人寢宮的方向,摸索著鉆進了新主人懷里,聽著心跳判斷自己徹底安全,才能繼續(xù)入睡。
幼兔還有嘬奶的習慣,夢里,它鉆進新主人懷抱,嘬著嘬著三辯粉嘴酣睡。
它沒有沿著新主人同個地方嘬,它嘬兩口發(fā)現(xiàn)吸不到女乃女乃就換一個地方嘬。嘬著吧唧嘴,小小柔軟爪墊張開,踩踩。
于是,夢外。
新主人修長脖頸被嘬出了一片粉痕,像是被種植了片草莓地似的。
然后,奶兔夢到被天敵——皋鷹咬掉了兔頭,它蹬著短腿腿醒來了。
南顏于是也醒了,兔小視線也短。
她懵懵然想揉揉眼睛再坐起來,jiojio太短摸不到臉只能放棄,瞧見新主人脖頸處的草莓地,她笑,忽然記起每每自己忘關(guān)兔籠隔天醒來的紅痕原來是這么來的。
踩著新主人。
南顏打算登高望遠,占據(jù)有利地形觀察一下生存環(huán)境。
她踩著新主人的肩,遠眺只覺寢殿陳設(shè)有那么一丟丟眼熟。她看到自己受傷的jiojio被紗布里三層外三層纏得跟個粽子似的,包扎手法很是潦草。
嗅著對方身上不知名的草木淡香,南顏繼續(xù)在新主人身上東踩踩西踩踩。
踩著不忘拿兔眼瞥新主人,她心里犯嘀咕。新主人,她的鏟屎官,以兔的審美竟都覺得有幾分姿色,很是好瞧??疵嫦唷?p> 嗯,不是什么善茬樣。
等等。
看面相……
少年睡得極不安穩(wěn),好看的眉微微皺。他的臉色是近乎病態(tài)倦怠的蒼白,薄唇異常鮮紅,愈顯俊美。相形比襯出一張愈發(fā)鮮明立體的眉眼輪廓。遠如朝霧,近似夜海。
是一張喜怒悲歡都無從分辨的涼薄面容。
新主人這面相,怎么看都有……億點點,億點點……像九哥哥。
啊這……這還看個屁的面相。
看面相豈止不是善茬……翻手為云覆手雨,原著里最強boss戰(zhàn)神殿殿主都只能落得和眼前少年同歸于盡的結(jié)局——戰(zhàn)神殿殿主可是比他早整整幾百年修為的超級鬼才。
強到后期,目睹他與戰(zhàn)神殿作對,攪亂六界秩序,六界實名制申請?zhí)斓鄢雒?,掃平動蕩?p> 天帝老兒不僅不管,還對外宣稱自己遇到瓶頸期,需要閉關(guān)仙臺,潛心突破。
實際——傅北其人,不結(jié)仇看著吧,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結(jié)仇以后再回看吧,簡直像招惹了條瘋狗。
戰(zhàn)神殿起先跟他是無冤無仇,他與戰(zhàn)神殿主壓根就沒有見過。就是因為戰(zhàn)神殿獵捕神獸,不小心獵捕了他的,從此……
戰(zhàn)神殿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遇見這種人,別說掃平,天帝理都不想搭理他,生怕一不小心給自己給天界惹個大麻煩……
南顏被嚇傻了!
兔子不敢繼續(xù)撒野造次,兩只耳朵也不耷拉了,豎著,努力從這一刻起做個乖乖兔。
她九哥哥要是醒來,看見他被只蠢兔子踩來踩去,還在他脖子上嘬女乃女乃嘬出了一片草莓地,會不會起鍋燒油放蔥姜蒜末,下兔油炸爆鍋……
它悄悄挪了挪后腿腿,準備從少年身上下去,可是它短爪爪踩不到落腳的地方。
南顏回頭去找,趁九哥哥沒醒還不快跑更待何時?!
然后。
它再轉(zhuǎn)頭,不偏不倚,和被踩醒的少年四目相對。
少年睜開眸瞳,得益于眼狹長而眼尾微挑,生得溫柔。乍一瞬落在自己身上時,就像是在和自己深情對視。
兔子錯開了視線,砰砰砰砰心跳得飛快。
它一動也不動,又像是根本不敢動。
少年醒了,他還沒有發(fā)現(xiàn)那只兔子都做了什么‘好事’。
他沒有養(yǎng)過兔子,只隱約感覺這東西像是有記憶似的,書房距離他住的寢殿云云繞繞有好一截距離,他非常確信昨晚找關(guān)乎‘焚決’的古籍,找到很晚忘記了兔子的存在,它從沒有來過,竟然能自己個兒跟他找來……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但他有預感,兔子并不只是個兔子。
他看著兔子確實喪喪地垂著個兔頭,一副大約覺得自己死期將至的悲慘樣子。
分明是在怕自己。
異常懼怕。
百因必有其果,或者說——
它漫長記憶里,至少有一個點是與自己有關(guān),并且讓它懼怕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