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增添了一線生機
在蘇沐言準備生火燒水的時候，謝寒松終于忍不住，從屋里走了出來：“看來你已經(jīng)找到解藥了，需要我?guī)兔?？?p> 他常年習武，耳聰目明，蘇沐言和小燕的竊竊私語早被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蘇沐言卻只當是他善于察言觀色，看出了自己已經(jīng)胸有成竹，當下微斂了眉眼道：“其實我對書上的方子也只有七八分把握?！?p> 古書上的東西畢竟都是前人的法子，實踐起來究竟好不好用，還是兩說。
“若是讓你自己來解毒，你會如何下手？”謝寒松沉吟片刻后問道。
蘇沐言眼眸一緊，自己來嗎？若泫八響的特點在于性烈而急，混有大量的白荷心子以及積顏花，如果要抑制這兩種成分，最有效的方法是——
“我會加入月華蕊汁?！彼罱K說道，但之后又低下了頭，“但是這個方法與解毒藥籍上的不符，所以······我還是不冒險了?！?p> 謝寒松看著她糾結(jié)的神情，淡淡道，“你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卻還要堅持古籍，這才是冒險?！?p> 月華蕊種植條件極為苛刻，故而極其稀少而珍貴，一般人只拿它當奢侈貴族的養(yǎng)生之物，不會想到用在藥里。
編寫這本古書的人，多半也沒有想到用月華蕊當解藥——可是，這只是自己的一個想法而已，值得一試嗎？
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還是堅持古書的解藥？
蘇沐言眸中光華明滅，似乎在掙扎著權衡利弊，沒過多久，她就轉(zhuǎn)頭對小燕說道：“你先看著火，我去摘些月華蕊！”
文雍王殿下說得沒錯，她既然已經(jīng)想出了對策，何必還要遵循古籍？將月華蕊加入解藥，相當于增加了蘇建的一線生機！
采來月華蕊，她一邊將其搗成粉白色的汁液，一邊對文雍王衷心道：“多謝殿下指點?！?p> “只賴姑娘聰明而已?！敝x寒松說。若換成個蠢人，就算他把嘴皮磨破，恐怕還是會畏畏縮縮，不敢在古法中創(chuàng)新哪怕半步。
加了月華蕊汁的解藥芳香撲鼻，蘇沐言親自將一碗溫度適宜藥湯端至蘇建跟前，“爹爹，喝藥?！?p> 蘇建的眼睛勉強地睜開一條縫，這已經(jīng)很難得了，自古以來中若泫八響的人還從沒有醒來過，他到現(xiàn)在還能保持神智，多半是麒麟根的原因。
他艱難地喝完了全部的藥湯，咳嗽幾聲后問道：“查出是什么毒了？”
“是若泫八響?！碧K沐言回答。
蘇建吃了一驚：“《百毒典》里的毒？”
《百毒典》是天下難尋的古書，上面載有世間百毒，以及各種毒的組合效果，江湖上人人趨之若鶩。
可幾乎沒人知道，這書在蘇府中是必學之典，蘇老爺子給蘇沐言和蘇馨一人發(fā)了一本，本意是想讓她們學會解毒，誰知蘇馨卻反其道而行之，走入了歧途。
“是的。”蘇沐言說，“不是二叔有意害你，而是蘇馨?！?p> 蘇建神色復雜，“二弟自然沒有害我之心——”
“可那碗粥本來是要送給婉兒的，他聽說是你喝下粥中毒后，臉上一片慶幸?！碧K沐言冷聲說道。
蘇建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蘇沐言不為所動，她今日就是要破碎蘇建的幻想，讓他看清形勢：蘇老爺子對蘇常的寵愛已經(jīng)沒有底線了，若他還一味讓著蘇常，那蘇建一脈在蘇府就徹底成了吃力不討好的冤大頭。
“爹爹懸壺濟世，更是太醫(yī)致仕，這蘇府上下，哪一個是不服爹爹的？”蘇沐言緊接著又道，“可阿爺每次關心的還是二叔他們，在阿爺那里學醫(yī)時，蘇馨堂姐也總是多占許多好處?！?p> 這卻是她信口雌黃了，對于學醫(yī)，蘇老爺子最滿意的明顯是蘇沐言自己。了解情況的小燕暗暗瞥了一眼蘇沐言，但卻沒有說什么——她也明白，蘇建老爺太過于面慈心軟，這是說服他唯一的手段。
聽說女兒因為蘇馨而被欺負，蘇建的眸中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你說什么？”
“爹爹對于蘇常一退再退，今后蘇馨就必定會騎到我頭上的。”蘇沐言卻是輕輕繞了開去，看向蘇建的眼里多了一絲柔和，給他掖了掖被角說道：“不說那么多了，爹好好休息吧，半個時辰后我來測溫，只要不發(fā)熱就行了?！?p> 她后退幾步關上門，看見門外的謝寒松正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由問道：“怎么了？”
“蘇老爺子當真對你不好？”謝寒松問道，以他親眼所見，蘇老爺子幾乎已經(jīng)認定了蘇沐言是蘇府的傳人，怎么可能給她穿小鞋？
蘇沐言一邊走到爐子旁邊收拾藥渣，一邊語氣平淡地解釋道：“‘器重’和‘偏愛’是不同的?！?p> 蘇老爺子器重蘇建和蘇沐言，是因為他們有實力，可以延續(xù)南都蘇氏的名望；可同時，他偏愛蘇常乃至愛屋及烏偏愛他的孩子，沒有理由。
蘇建飽讀醫(yī)書、做到太醫(yī)，如此出人頭地，才能得到蘇老爺子肯定的目光；而蘇常天生就能獲得這么多，即便他長成一個無賴，蘇老爺子還是沒有把他趕出府。兄弟兩人都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待遇，所以蘇建習慣性地事事優(yōu)秀，蘇常習慣性地混吃等死。
“自古長子多受罪，其實不是長子，而是有能力者多受罪?！碧K沐言說，“但我眼睜睜看著我爹忍讓了這么多年，不想再看到他忍下去了?！?p> 今日，摻有若泫八響的粥只是一個楔子，蘇建差點死于非命，而蘇常只顧著慶幸死的不是婉兒。誰能保證，有朝一日，這樣的毒藥不是無意為之的呢？
她的語氣稀松平常，仿佛是在講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道理。可是謝寒松卻靠近了一步，站在她面前，極其認真地說道：“憐愛弱者是人之常情，但是強者從來不是活該受罪的?！?p> 蘇沐言一怔。
“沐言姑娘睿智通透，舉世難尋。”謝寒松接著說道，他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的那一番世態(tài)炎涼的道理是從這個小姑娘的嘴里說出來的，“但是一定要相信，眾生平等，有人先前占的便宜，日后終究要還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