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吶,如果有一天,我老得路都走不動了,你還會陪我么?”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會把你變回來的?!?p> “那你還是會嫌我老???”
“只有死亡才會將你我分開?!?p> 無名回憶著和未耀的美好時光。她玩味著那句話。
“只有死亡,么?沒想到一語成讖?!保ㄗ彛篶hen,四聲)
她撫摸著盒子,努力回憶著未耀的相貌,四十多年了,他的相貌,在無名的腦海中,已經幾近模糊。
“嘿,嘿,你在想什么呢?”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無名的耳邊響起,那聲音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誰!誰在那!”
無名十分警惕地看向聲源處,但什么都沒有。無名今日遭遇白厲之后,有些神經敏感。四十多年,這狐血花,已經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睹物思人也已經是日常了。所以她對于這個聲音十分警惕。她緊緊摟住裝有狐血花的盒子,向聲源靠過去。
聲音在引導著她。
“我在這,我在這,過來,過來。”
無名大聲喝道
“到底是誰?不要裝神弄鬼!”
那聲音還是笑嘻嘻的引導她過去。
“我在這,我在地上,你看到我了么?”
無名低著頭,尋找著,這聲音一直把無名引到未耀的墓前。
“你到底在哪?”
聲音說道。
“好啦!別向前走了!你就要踩到我了!”
無名環(huán)顧自己的腳邊。腳邊除了新發(fā)的草芽,什么都沒有。
“你到底在哪?”
聲音回答道。
“我就在你腳邊,我是草。呵?!?p> 那聲音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像是在笑。
無名抬頭,看到了未耀的墓。又看了看腳下的草芽。她蹲下身子,看著草芽。問道。
“這里這么多草芽,哪個是你?”
“這些都是我?!?p> “你們叫我有什么事?你們,是未耀的靈魂轉世么?”
這時聲音回答地很結巴。
“額,嗯,大概,可能,是吧?我們,我們沒有記憶,今天一長出土,就看見你在那里一臉愁苦,還不停的撫摸著盒子。所以很好奇,你在想什么?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無名看了一下四周,又抬頭看看天,確認了附近真的沒有其他人,才有些真的相信,真的是這些草在說話。
“你們真的是未耀所化么?”
“額,你這么問……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今天剛出土就有意識了?!?p> 無名一副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但她很快又強行止住了眼淚。
“四十七年了,終于有一點不一樣了,你要回來了么?”
“誒?四十,七年?敢問你今年多大?”
無名嘆了口氣,她說。
“看來你是失憶了,我?guī)湍慊貞浕貞洶伞!?p> “好,好???你簡單和我講一下吧?!?p> 接著無名開始和草芽講述著,她和未耀的點點滴滴,雖然她和未耀僅僅相處不足一年,但就像是一輩子那么長。從下午直至傍晚。
2.
無名在第二天從床上醒來,她一睜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未耀墓前的那片草芽。她對著草芽問候了一些話,但今天草芽并沒有回答她。她打了一桶水,為這些草澆水。
中午,有人在敲門。無名立刻抱緊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門。剛一見門后的人,二話不說,直接就把門又關上了。
來臨的訪客,不是別人,是李曉陽和楊灼。無名已經斷定此二人,去而復返,不懷好意。
門外的李曉陽叫嚷著。
“為什么不見我們?”
無名大喊道。
“離開這里吧,你們什么都得不到的!”
“說不定我們可以互利互惠的!你不考慮一下么?”
無名不再搭理他們,轉身欲回,但李曉陽忽然說了一句讓無名在意的話。
“難道你不想再見到未耀了么?”
無名立刻回頭打開了門。
李曉陽對無名笑著說
“你看,我說過,我們是可以互利互惠的。”
無名警惕的問道
“你們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說你們想要這東西,我是萬萬不能給的!還有,你們怎么知道未耀的事的?”
李曉陽一臉陪笑。
“你不請我們進去說話么?”
無名把門打開,側身讓開一條路。讓兩人進來。
李曉陽四處張望了一下。無名問李曉陽。
“現(xiàn)在,你可以回答了么?”
李曉陽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進入了狀態(tài),他回答道。
“首先,希望你不要太激動,我們這趟來,確實是為了狐血花,哎!你先聽我說完!”
李曉陽阻止無名發(fā)怒,并繼續(xù)說道。
“如果我說,我可以讓你再見一次未耀,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
無名確實猶豫了。但這還不夠,這樣的態(tài)度還打不到李曉陽的理想效果。李曉陽繼續(xù)說著。
“好吧,讓你用愛人的唯一遺物,去交換見一面,對于你來說確實不劃算,我其實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因為我的愛人也只留了一件遺物給我,而且我特么還弄丟了。”
無名看李曉陽的眼神變了,有了些許同情,但也僅限如此。李曉陽繼續(xù)說著。
“大姐,你以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暫且稱呼你為大姐吧,為了今天的這次交易,我準備了很多,哎,你先別急著拒絕,我相信你一定會對這個交易感興趣的。我們拿狐血花,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救人。”
無名冷冷的說道。
“救人?雖然很值得同情,但,于我何干?”
李曉陽像是料到她會這么說,他笑著說道
“如果我說,我們要救的人,是未耀的親弟弟呢?如果我說,未耀的這個弟弟,和未耀長得很像呢?如果,我說,可以讓你來照顧未耀的弟弟,直至他康復,你,會考慮一下么?”
李曉陽的這一手,對于無名來說,可謂是“絕殺”,誘惑力巨大。
李曉陽可以說出這些話,是經過準備的,他需要知道無名的過去,他需要知道無名和未耀的事,他在昨天時,就在準備,他讓楊灼隱身飛到無名家里,假裝是未耀顯靈,然后連夜制定很多的計劃,最后,他選了兩個計劃,另一個計劃留作備用。
無名顯然動搖了,經過很長時間的思想斗爭,無名開口了。
“李曉陽,是吧?你的條件對于我來說,很好。但,我不能答應你?!?p> “……”
李曉陽沉默了,他在思考要不要用“B計劃”。他說。
“好吧,大姐,未耀是你的唯一,他不可替代,是啊,我們心中所愛,都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想去替代,也確實有點變態(tài),呵呵,不過!大姐,你有想過,再過個幾十年,你有可能會連,未耀的臉長什么模樣都想不起來么?”
李曉陽看了看無名的表情,明顯抓到她的痛點了,這是當然的,因為這是昨天,無名自己說的。
“還有,我們其實是想讓你去救人,救的還不是別人,是未耀的弟弟,我想,就算是未耀本人的話,也會毫不猶豫地救自己的弟弟吧?全當幫未耀做最后一件事吧,你也不想他不瞑目吧?”
李曉陽說到這,無名打開了盒子,拿出了那晶瑩剔透的狐血花,看起來像是彼岸花。她看著那花的樣子,依依不舍。
李曉陽嘆了口氣。
?。ㄊ菚r候執(zhí)行B計劃了。)
李曉陽站起身,說。
“這樣吧,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楊灼,你也過來一下,剛個忙?!?p> 李曉陽帶著兩個人來到無名的小花圃前,李曉陽找到了一些細沙。
“楊灼,來,雙手捧著這些細沙?!?p> 楊灼照著李曉陽說的,捧起一捧細沙。
李曉陽對無名說
“大姐,問你個問題,你覺得楊灼手里捧的細沙,是什么形狀的?”
無名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李曉陽為什么要問她這種問題。
“當然是隨著她的手捧的形狀了?怎么了?”
李曉陽對楊灼下達指令。
“楊灼,請握緊這些沙子?!?p> 接著,楊灼手里干燥的細沙,盡數(shù)從指縫流盡,最后,只剩下一點潮濕的沙土,也被攥得一坨一塊的。
李曉陽問無名。
“現(xiàn)在你感覺楊灼手里的沙子的形狀好看么?我的意思是與剛才相比?!?p> 無名懵懵懂懂的搖搖頭。
李曉陽對無名說。
“有時候,人生中的幸福,就像這捧沙子,你輕輕捧著它,它就圓滿,美滿,當你越是想狠狠攥著它,怕它從手里溜走,它就越是會從你指間逃走,你越用力,它逃的,就越急迫,最后,哼,就只剩這些骯臟,丑陋的東西。人,對自己也是一樣,越放不下,對自己越是折磨,當你什么時候放下了,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所執(zhí)著的東西,是多么不值?!?p> 無名陷入了沉思。
?。ìF(xiàn)在的我,是未耀想要看到的么?花不敗,不哭泣,這花永遠也不會敗,我就永遠也不哭泣,但在想念他的日子里,我也絕笑不出來。未耀的弟弟,未耀理當會救他的吧?但救他的話……花就會敗,未耀他不想看到我哭泣。)
看到無名沉思良久,李曉陽這時終于也忍不住了,他說道。
“我想,他的意思,不是說,不愿你哭泣,也不是讓你堅強?!?p> 無名驚愕地看向李曉陽。
“那又是為什么?!”
李曉陽頓了一下回答道。
“他是想讓你放棄,放棄你對他的思念,放棄不堪的過去,放棄……一切你和他美好的回憶?!?p> 無名憤怒的大喊道。
“什么!怎么可能忘得掉!你又懂些什么!說什么,說什么忘掉,我和他美好的回憶,那我還剩下什么!”
李曉陽面對這突然的大喊,忽然一陣無名火引燃了他,李曉陽也大聲把無名懟了回去。
“不懂的是你!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以前的,不管再美好,都已經回不去了!你問還能剩下什么!未來,他想的是,要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p> 可是這些話引來的卻是,更激烈的反駁。
“沒有他的未來,不是我要的未來!”
“可是他(/她)已經死啦!”
李曉陽失控了,對于同樣失去愛人的他,可以感同身受,或許是眼下,薩沙的生死未卜,也對李曉陽的一切,蒙上了一層恐懼感。李曉陽說出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李曉陽不知道,如果再也找不到薩沙,如果她這一次徹底死掉了,那么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沒有保護好血鉆的自己,屆時,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shù)米?。得而復失,比失去,痛苦百倍?p> “二位請回?!?p> 無名下了逐客令。
李曉陽在臨走時,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光飔,未耀弟弟的名字,他是我的朋友,我曾救過他一次,這一次,他能不能活下來,看你。”
李曉陽和楊灼離開了無名的住處。
3.
李曉陽和楊灼離開了無名的住處后,楊灼試探地問李曉陽。
“你剛才,可真兇???”
“嚇到你了?”
楊灼笑著回答。
“沒,不過你剛才,倒是有一點帥氣?!?p> “帥氣?”
“我比較喜歡男生有一點野性,剛才的你,比起以前的假斯文,要好很多?!?p> 李曉陽冷笑一聲。
“你怕不會是個受吧?”
楊灼抗議道。
“我很A的好伐?”
李曉陽臉上的笑意很快的就消失了,他抱怨道
“雖然剛才功虧一簣了,但,咱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她如果想開了,對所有人,都是件好事,否則,一損俱損,啊,怎么回到這個世界以后,盡是這些倒霉事?薩沙生死未卜,蘇小小安危不明,光飔的事又搞成這樣,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p> 李曉陽雙手捂住了臉,不停地揉搓著自己的臉。他失落到了極點。
這時,楊灼忽然抱住了他,楊灼抱得很溫柔,不是很緊,或許是朋友的關懷,又或是女性的擁抱,天生就能對男性產生安撫作用,李曉陽失落的情緒,很快就緩解了,但另外一種情感——害羞,充斥著李曉陽的大腦。
“感覺好點了么?”
對于楊灼的詢問,李曉陽腦子一片空白。
“額,啊,嗯?!?p> 楊灼放開了他,看著李曉陽的臉,問道
“你的臉怎么紅了?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別告訴我你還是個處男吧?”
李曉陽被這句話雷到了。他急于辯解,但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
“額,你……我……你這人吶!”
“阿巴阿巴阿巴……”
楊灼這時像是故意氣李曉陽似的嘲諷著他。
楊灼搖著頭,看著李曉陽說道。
“嘁,虧你還交女朋友呢?你那頂多是女性朋友。”
李曉陽眼睛一閉,煩躁的回答道
“不,不跟你說了,你這女司機。”
楊灼冷哼道
“哼,這都算開車的話,我只能說你見識少了。”
兩人說笑著,朝白厲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