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義快步邁進戚清所在的監(jiān)牢時,她已經(jīng)被灌了毒,整個人大汗淋漓,靠坐在墻角,時不時地用腦袋撞擊墻壁以緩解毒物帶來的苦痛,卻仍舊死咬牙關(guān),一字未發(fā)。
薛義負(fù)手在后,審視著閉眼強忍痛楚的戚清,問道:“老七,她開口了嗎?”
“沒有,”這個老七正是之前提醒老六平嫣的衣著為弟子服的人,他頷首恭敬地答,“幻光散都忍得了,看起來不簡單?!?p> “老六呢?”薛義環(huán)顧只有他們?nèi)说乃谋趩?,“他不是最喜歡這種事了嗎?”
“谷主剛罰他將自己鎖在冷灌,您忘了?”
薛義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是他鎖的世安啊?”說著笑了一聲,“他太過想要新的試毒人了,當(dāng)真隨便見誰都帶去冷灌,這次可算抓錯了人,讓他長長記性也好。”
“六師兄就這點愛好,您知道的?!?p> 薛義一擺手,“行了,你去看看他吧,罰不能免,但也別讓他把自己凍壞了,戚清這個人我親自審問。”
老七行禮退下。
薛義蹲在戚清身邊,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頭,見她只是睜開眼瞄了自己一眼,又眉頭更緊地閉眼,薛義摸摸她手腕上沉重又冰涼的鎖鏈,淡然地開口:“幻光散下肚,幻念叢生,光亮滿眼,定力稍差些,人就會瘋掉。說實話我都有點佩服你的忍耐力,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忍得了,伊世安那個羸弱的身軀能不能忍得了?”
“你們抓到她了?”戚清立馬睜眼問。
薛義聳聳肩,“你認(rèn)為很難嗎?這可是雪幺谷,你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所有地方,都有我的人,她一個不會功夫的丫頭片子,往哪兒跑?”
表現(xiàn)在戚清眉間的痛苦仿佛陡然增加了一倍,艱難地擠出一句:“她,說什么了嗎?”
“你猜她會說什么?”
戚清閉上眼睛,眼珠來回轉(zhuǎn)動了許久,似是做出了決定,抬眼道:“能給我解藥嗎?我現(xiàn)在…有點分不清幻象和現(xiàn)實,眼前有好多太陽在轉(zhuǎn)…沒辦法跟你正常交談…”
大概是蹲得腿麻了,薛義干脆盤腿坐在戚清面前,“我倒是覺得你挺清醒的,從我這里要解藥不是不可以,但你能給我什么?”
戚清緩緩出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我要見伊世安?!?p> 他笑出聲,“然后好串供嗎?”
“不然我怎么相信你抓住了她?”
薛義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其實你已經(jīng)信了,用腦子稍微想想就知道她除非有飛天遁地之能,否則無論如何也無法避開我全谷搜尋,你想見她,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狀態(tài),有沒有招出些什么,對嗎?”
話音落定,監(jiān)牢中保持了許久的靜默,靜到甚至能夠聽清兩人的呼吸聲。
戚清終于妥協(xié),塌下雙肩,率先打破沉默:“不要信她,她只是想脫罪,我做的一切都是授意于她?!?p> “她給你什么授意?”
“繪制雪幺谷內(nèi)部詳細(xì)地圖。”
薛義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冷笑,“你既然之前能受得住幻光散的折磨,緘口不言,又為何會突然這么容易招?我實在是好奇的很,你們東家手下的人都如此反復(fù)無常嗎?”
戚清雙眼無神地望向他,“難道要等你們采信于她,認(rèn)為我是主謀?實話告訴你,我只是拿錢辦事,入谷查探地形繪制地圖,她入谷后主動與我聯(lián)系,說東家還要雪幺谷所有毒物的配方,要我配合她行事?!?p> “要地圖和配方做什么?”
“如果你是東家,你會讓一個小嘍啰知道這許多?”
薛義歪過腦袋,半信半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過是個嘍啰,伊世安才是主謀?”
戚清擺首答:“她是不是主謀我不清楚,但她一定離東家更近,知道的比我更多,自她向我亮明身份,我行事都是聽命于她?!?p> “你之前見過她嗎?”
“沒有?!?p> “那你們是如何互相確認(rèn)對方身份的?”
“這你不該問我,是她用暗語主動與我搭線的。”
“你見過東家嗎?”
戚清慘白一笑,“大師兄會親自見自己雇傭的劊子手嗎?我有資格見的,都不會是東家。”
薛義假笑著拍拍手,“很棒的說辭,跟世安的完全一樣?!?p> 戚清眉間更緊了幾分,“果然,大師兄是更信她嗎?”
“正相反,我更信你,因為她看起來確實比你精明不少,但正因如此,我需要從你這里多了解她一些,這樣才好判斷她的話哪句真哪句假?!?p> 戚清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我對她了解也不算多,但在我看來,她思慮周全且深沉,就拿今日襲擊你的事來說,如果她的計劃順利,你根本不會知道是誰打暈了你?!?p> “但你們還是成功將我放倒了,為什么不趁機對我下殺手?一勞永逸啊。”
“看來大師兄跟我想的一樣,”似乎毒物帶來的痛楚有些難捱,戚清撫住額頭緩了片刻,“可她覺得出谷需要你,后來我也仔細(xì)地想過了,你死了我們確實沒辦法出谷,或許挾持你還有機會,她還是比我想得更多更遠(yuǎn)些。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在局勢失控的情況下,依舊能保持理智的?!?p> 薛義挑起眉,有些不解地問:“你都出賣她了,還對她這般贊揚?”
“兩碼事,招供是為了自保,剛才說的不過是我對她真實的印象罷了?!?p> 薛義勾起一抹笑意,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小瓶遞給她。
戚清沒立馬接過,遲疑道:“解藥?”
“當(dāng)然,我還不想要你的命,姑且留幾天?!毖αx說著站起身。
戚清拿起藥瓶仰頭一飲而盡,閉眼休整片刻,對薛義離去的背影幽幽道:“我奉勸大師兄還是小心為妙,喜歡上她是件危險的事,很可能人沒得到,反把自己搭進去?!?p> “這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毖αx頭也不回地離開監(jiān)牢,揚長而去。
戚清利落的招供并沒能讓薛義開心起來,他反而顯得有些惆悵,帶著低落的表情和語氣命令別人從酒窖抬幾壇子藏酒,送到他的房間,獨自一人連灌了三壇下肚,才晃晃悠悠地起身出門,走道都不穩(wěn)的他一路半扶著墻,踉蹌摸到平嫣所在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