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鐵騎沖過那道被血染黑的橋梁,他看到一個黑發(fā)的青年闔上猙獰的面甲,消失在鋼鐵的洪流之中。
“大人,快走!”
身旁的侍從拼命地想要阻攔他,那座橋上,堆放了如山的火藥。
最后一個騎兵疾馳而過,將手里的火把,重重摔落橋面。
劇烈的爆炸險些將他掀翻,從模糊的視線里,看到的,是沒有歸途的勇士,淹沒在丑陋的龍旗之下。
“弗朗西斯!”
他嘶吼地呼喊著他兒子的名字,卻是猛地驚醒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如柱流下。
“怎么了,龍尼?”
身旁的女人也跟著起來,連忙輕撫他布滿傷痕的脊背。
“沒什么,一個夢罷了。”
男人輕輕拉住女人的手,將她靠在自己的懷里。
“還是弗朗西斯嗎?”女人低聲問道,不消男人回答,她也知道男人為何流淚。夫妻總是連著心的啊,更何況,那也是她的兒子。
他披上衣服,走到苔痕斑駁的窗臺前,眺望著窗外西方的原野,任憑清晨的風拂過兩鬢灰白的發(fā)絲。
他叫龍尼,來自這片大陸上最偉大的家族——艾利安家族,這個家族建立了歷史上最強大的尤里特帝國,并已傳承千年不倒。
可他,卻只是這個龐大的家族里一個小小的偏支。
這里是帝國的邊陲之地,長河堡是這片被稱為邊疆地的荒涼之土上最堅固的堡壘,就像他一樣,被都城的大人們稱為“帝國之盾”。
只是,一百多年前,這里曾經(jīng)也是帝國繁榮富庶的腹地。
在帝國征討桑德半島時,狡猾的維希威特人趁亂作怪,將帝國肢解,幾十萬里格(面積單位:一里格合1km2)的土地也隨之脫離了皇帝的統(tǒng)治。
這里,也就變成了兩大民族定居之地的交界地帶,繁榮與富庶都已變成明日黃花,戰(zhàn)爭和荒蕪才是今天的主唱。
那是修模人的恥辱,是艾利安家族的恥辱,也是整個帝國莫大的恥辱!
龍尼從小的夢想就是洗涮掉這樣的恥辱,不能在有任何人傷害了高貴的修模人之后,還可以享得一夕安寢;不能有任何人在侵犯強大的尤里特帝國后,還可以安然度過百年光陰。
一個侍從晃晃張張地破門而入,把他從回憶拉回現(xiàn)實。
“大人、夫人早安,比利少校回來了,現(xiàn)在正在城堡大廳,請大人過去。”
“看來你又有得忙了。”
他的夫人,名叫諾爾瑪,來自帝都之內(nèi)一個古老但已沒落的小貴族家族中。他們只有兩個長成的兒子,但龍尼卻并不想提起另一個。
作為尤里特帝國唯一的名譽侯爵,龍尼是帝國西疆的最高統(tǒng)帥,也是帝國首席戍邊伯爵??此聘哔F的身份足以配得上他杰出的才干,以及為了帝國做出的巨大貢獻。
但這所謂的名譽侯爵,其實是什么都不是侯爵,雖然有侯爵之名卻不能世襲相傳,也不能擁有一片封地。
而他那個戰(zhàn)死的長子,這個冷漠的帝國,亦沒有為他追授任何殊榮或是遺贈。只是因為,他活在這個老暮帝國之中,太過看重榮譽和信仰,顯得多么不合時宜啊。
“大人,好消息,詹姆一世死了?!?p> 那個比利打扮成一幅商人模樣,衣服上風塵仆仆,看起來他為了盡早回到這里,一定是不眠不休地接連趕了幾天的路。
詹姆一世,就是維系威特人的王,十年之前的北比斯開河,被帝國上下視為夢魘的人。十萬精兵化作一盤散沙,那里的河水,久久都散不盡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自己在最后關(guān)頭才被臨危受命,而弗朗西斯,也是在那時為了掩護自己的后衛(wèi)突圍,才炸斷橋梁。
龍尼永遠忘不了那個龍旗下的身影,那身黑紅相間的鎧甲。
“是被你們殺的嗎?”龍尼激動地按住比利少校的肩膀,猛力地搖晃著這個瘦高的男人。
“不是,當時的情況對我們很不利,我們已經(jīng)準備撤退了,卻發(fā)現(xiàn)他的軍隊突然停止了進攻,并很快就陷入了混亂,然后我們也開始組織反擊,殺了他們幾十個人。
后來我們路過王領(lǐng)城的時候才知道,詹姆一世已經(jīng)死了,他的女兒克麗絲塔爾已經(jīng)即位了。
但是至于詹姆一世是怎么死的,我們則完全沒有打聽到。
很多平民相信他是被造反的農(nóng)民殺死的,可我們確實沒有實力殺死他。而官方給出的說法是詹姆一世的雙管手槍炸膛了,可是好像我們在朝廷里的朋友也不太相信這種說法?!?p> 龍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失落,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的心中喜悅依舊勝過遺憾。
“有意思啊,原來是有人比我們還著急,看來他們內(nèi)部的嫌隙也越來越大了。
希斯特利亞家族這么多年的苦心經(jīng)營看來是自食惡果了,本來想削藩以壯主干使國內(nèi)勢力更加團結(jié)。結(jié)果可倒好,越削藩,國內(nèi)越是一盤散沙?!?p> 龍尼搖搖頭,咧開的嘴角讓皺紋斑駁的臉上更加溝壑縱橫。
“這是一個好機會,趁那個小丫頭立足未穩(wěn)的時候先發(fā)制人,沒有她父親,艾斯特王國的軍隊就失去了大腦,空有強壯的肌肉,也不過是樣子貨罷了。”
龍尼很快寫好了一封直報維多利亞八世的密信,取下燭臺上沸騰的蠟鍋,淋上一匙黃色的蠟油,戳上艾利安家族的雙頭鷹徽,立刻讓比利少校帶上一小隊騎士和侍從立刻出發(fā)前往維多利亞城。
天將助我,天將助我!
龍尼期許著這一次,能夠為自己拼出一片封地來,一片世襲的封地,就像長河城那樣。還真是巧啊,兩百年前也是皇帝的侄子平定叛亂贏取了長河城親王的頭銜,或許明年我也能成為長河堡親王了。
更重要的是,不論如何,托馬斯也是自己的兒子,身為一個父親,又如何不該為了自己的兒子做些打算?哪怕他整日里不務正業(yè),盡與些學究神棍廝混在一起。
龍尼坐在那張已經(jīng)長有黑霉的長桌上看著一摞亂七八糟的地圖,回憶起青年時代的往事,仿佛又回到了記憶中那個渴望戰(zhàn)爭,追逐榮譽和名聲的黑發(fā)人。
“走,今天去打點新鮮的野羚羊回來!”
龍尼哐的起身,將桌子上的腳杯都撞翻了,即使是經(jīng)歷過半個世紀的歲月的老人也難掩心中因大敵隕落而帶來的喜悅。
侍從嚇得毛手毛腳連忙來扶住龍尼,領(lǐng)著他的大人轉(zhuǎn)身離開了大廳。
在侍從的幫助下,龍尼穿上這套跟隨自己多年的鎧甲,看著鏡子里兩鬢灰白的自己,歲月也在它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鎧甲的鋼板已有些暗淡,左胸口的護心肩甲上蜜黃色的琺瑯彩繪歷經(jīng)修補,圖案也不再栩栩如生,特別是肩甲上巨大的護頸板,竟然還能隱約看出來上次戰(zhàn)斗時留下的凹陷。
好久不穿它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來著,好像是兩年前蘭斯皇太子婚禮的狩獵競技上穿的。
對,那個凹痕就是皇太子留下的。當年皇太子只是因為想博得美人的芳心,險些要了自己的命。
多虧護心肩甲足夠厚,才沒被穿透,否則也就沒有現(xiàn)在的喜怒哀樂了。
蘭斯皇太子,在他祖母維多利亞八世的庇佑下,似乎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今年算下來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卻還是沒有王者的風范。
騎上他熟悉的奧斯丹,這是一匹來自東方草原上的純黑色獵馬。看著城堡集合起來的騎士和侍從們,畢竟時間倉促,龍尼決定只帶上二十名騎士和他們的侍從。
這些年輕的面孔,穿著閃亮的板甲,那股子天然的傲氣就像是一群剛生出羽翼的雄鷹,龍尼愈發(fā)感到自己就是年輕了二十歲。
槑豬
這里是第二條線,想再補充一句的是,我的故事不止于此?。?! 本文是為一篇精心準備的練筆文,為了紀念的故事,與本文無關(guān)